“去年北齐虎狼之师再南下,京中公子多避让不愿前去,是谢宴戈主动请缨,于此之前谢家已有数名将领为国捐躯。是他先深入敌营,燃草偷袭,冒九死而取一生,单枪取敌将首级。女儿家若有半分敬畏心,便不该在因果清白尚未掷地前,一张嘴颠倒黑白。须知,言语之痛,更甚兵刃。”
倒听见鼓掌声,因为这是女宴,只有皇后在此。
果然人群退散开了一些,皇后出来了。
“说的倒是好。”
皇后的精神似乎比上次见她要好了许多,仍然是满面的柔善笑意。免了我的礼。
何太史是皇后外祖家。皇后与太子党主和。与谢家不和。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况且我与周衍订亲,确实是不给她面子。
“那你说说,什么又是黑白?”
我说,
“臣女愚钝,说不出来什么。但只一条,臣女知道大理寺与朝廷的结果就是白。”
“那便是如此了。”
————
我半夜将将入眠的时候,被轻轻的一声声“阿琇”“阿琇”给唤醒,帐前朦胧一个身影,我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却被温厚的手掌捂住了口。
谁能想到被满上京通缉的谢小将军,此刻就在我帐前。
我半坐起来,拢起被子。
他这般狼狈的时候,我平生大约只能见两次,一次在我及笄礼,一次便是现下。
谢宴戈侧过身去,他素来得意骄傲,也未必肯让我见到他如此狼狈模样。
我压低了嗓音,却止不住牙关相碰得害怕,
“你....这是做什么?!”
谢宴戈侧脸避开我的眼,
“我来问你要一副画。”像是怕我不应,又加上半句,“你早前应过的。”
是了,他出征之前,我应下一副春日宴送他,画了又废,最后在孙幼宜的宴上寥寥有一幅,给我放在桌案的筒里了。
是那副岁岁不见的画。
我咬牙切齿,一字字都难吐,
“应下又怎么样,世上许诺何尝多,又岂非个个都守诺得了。”
“一幅画值得多少钱?又值得你多跑一趟?你项上人头尚且不保,却有心来寻一个飘渺的诺。”
谢宴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却无端感觉他落到了尘埃里,我也痛极。
我居然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我恨意昭然,“谢宴戈,我前世究竟欠你几何?要我今生泪血相偿啊。”
谢宴戈伸出手抹去我眼角的一滴泪,眉骨上划出一道血。他的手在颤抖,
“姜琇,你听好,我们不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