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宋婷婷会对我动手,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仙兵没过几天就抄了我家,罪名是包庇罪仙魏恪。
魏恪也被逮了,但我觉得他牢中的生活一定比我舒服。
在狱警第三次甩给我硬邦邦的馒头时,我把那玩意丢到栏杆上。
栏杆震了几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石块丢上面了。
「这玩意能吃吗?」
「爱吃不吃!」
我叹了口气,好嘛,反正我这一只妖,还能再饿会肚子。
牢里只有一小扇窗户透过窗外的光,我瞧着昼夜交替,希望薤白发现我不见了能过来救我。
可都十天过去了,我等了个寂寞。
直到第十一天晚上,我头被套上麻袋,被人推了出去。
我以为会被斩首,昏昏沉沉地在袖口算着一刀下来到底疼不疼,忽地狂风骤起,给我冷一哆嗦。
……这镇子风这么大的,只有一地方。
望泉关——魔凡交接之处。
再往里走,就是通往魔界的深渊之口。
「安长乐。」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温温婉婉的,头上套着麻袋的我什么也看不清,不过不用猜我都知道是沈婷婷。
「她叫安长乐?」
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魏恪啊。
「呵,什么嘛,你和她相处这么久,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没注意。」
「……」
「毕竟收留了你这么久,你这么薄情,她会伤心的吧?」
「……」
魏恪没说话,沈婷婷似乎不想这么放过我,继续自顾自地说,誓要让我死个明白。
「安长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到现在吗?因为我要用你的妖核。」
「不过凡人要融入妖核,得要两个条件……」
「一,合适的时机。」
「二,合适的运功方式。」
等等……运功方式?
我突然想起前些天就是魏恪在教我怎么运转脉轮,久而久之,我都用的是他给的方法修行了。
他自一开始打的就是我妖核的主意。
我猛地抬头,可什么也看不见,风吹得蒙在我头上的袋子哗哗地响,沈婷婷的声音忽远忽近。
「阿恪,给她个痛快吧?」
呵,阿恪。
有人轻轻地解开我头上的袋子,他依旧有双清澈的眼睛,半蹲在我面前,风吹起时,他的发丝纷乱地扬着。
我那时大概是一副很难以置信的表情吧。
我看惯了他没什么感情的双眼,此时却希望他的眼睛里透出来哪怕万分之一的愧疚。
可是没有,都没有,他的眼眸依旧似惊鸿,好看地动人心魄。
直到他的手穿过我的身体,那一刹那的疼痛,才把我唤醒过来。
「呵……」
身体被贯穿着强行取出妖核并不好受,我没办法再支着身体,索性垂着,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找我要妖核时跟我说的话,他说什么来着……
「还真是……傻。」
我喃喃自语,在他的手离开我身体时猛地倒向了他怀里,他似乎僵了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
我不知道一只妖没了妖核会怎样,总之我现在还没死透,视线模糊,我看到他一步步朝沈婷婷走去。
沈婷婷似乎要迎着他,她有点急切,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魏恪把我的妖核融入了他的身体里,沉着脸,步子虚浮。
「怎么样,难受吗?」
我不知道魏恪难不难受,反正我是挺难受的。
我的腹部空了个大洞,此时正不要命地疼着,我觉得我现在更疼的是心口,疼得快麻木了。
偏还要看沈婷婷离他越来越近,而后与他打算着今后的生活。
「阿恪,我知道我欠你……不过,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宫殿,以后你的日子还和曾经一样,我不会亏待你的,我……」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讲下去,魏恪已经停住了,他似乎勾唇笑了下,而后在我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穿过了沈婷婷的胸膛。
「你还知道你欠我啊。」
他本瓷白的脸上猛地溅上了血,凡人魏恪做不到一击毙命,但因着我的妖核,他似乎恢复了往日几分之一的神力。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真的杀了神,干脆利落。
沈婷婷到死都是睁大眼睛的,魏恪把她的头颅提了起来,一个人静静地立着。
他那张恍若神邸般的脸沾着血,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后来才发现,什么天帝后选,什么慈悲平和,那些都是假的。
杀戮,才是他的本性。
他提起沈婷婷的头,一步一步朝着深渊走去,我知道他要去哪了,我也知道他选择的路了。
他却忽然停住。
而后转身,又生生从身体里取出我的妖核丢给了我。
他的声音染上了点哑。
「安长乐,我说了借你的妖核用……」
「就是借。」
「……」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来自地狱深处的修罗一样,一抹红压过眼尾,这样的魏恪,像是终于绽放的红莲,美得摄人心魄。
「魏恪你……」
「魏恪你带我走吧!」
几乎和我同时开口,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望泉关的风越来越大,从远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魅妖余河裹着风衣,抢在我之前说道。
魏恪懒懒立着,没什么表情,他似乎看了她两眼,转身而去。
「你能带我走吗?我,我会对你俯首称臣……」
余河没死心,依旧朝着魏恪的背影大喊。
「我,我是魔种人!你要去魔界……我可以帮到你!」
他停住了。
余河大喜,跟了上去,魏恪没有赶走她,我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而后彻底消失在深渊之中。
什么嘛。
身旁的妖核还隐隐闪着光,我却再没有力气把它装回去,风还在呼啸而过,我的心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到头来还是我一个人,一直都是。
我突然想到前几天我还在集市里套刘二婶梨花糕的配方,那老太太软磨硬泡都不给我,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再也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