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何奇带着沈子琪突然出现。

「好久不见，江小宜。」沈子琪一身紧身红裙，踩着细长高跟凉鞋，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

我疑惑地看了眼何奇，他一脸的伤，鼻梁上还贴着厚厚的纱布。「你们夫妻又想干什么？」

沈子琪在我对面坐下，将手中的墨镜扔在桌上，斜觑着我，「还钱。」

「还什么钱？」沈敛紧紧盯着何奇，「何奇，什么意思？上次打你打得还不够吗？」

沈子琪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将面前的咖啡对着我泼了过来。

沈敛飞快用背护住了我。

他微眯起眼眸，掀起一侧唇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过身对着沈子琪轻而笃定地说道：「你再伤害我重视的人，我一定加倍还给你。」

沈子琪瞳孔缩了缩，从包里掏出一摞银行流水账单扔给我，「这账号认识吧，还钱。」

看到那个账号和金额，我浑身翻腾的气血被凝固成了冰，手脚都止不住发抖。

「呵，一边拿着前男友的钱，一边又勾搭前男友的小舅子，江小宜，你道行可真高。」沈子琪讥讽道。

「闭嘴，沈子琪。」沈敛呵斥道。

「何奇，你主动给我的爸，还是我爸问你要的？」我捏紧账单，直直盯着何奇。

他偷偷看了眼沈子琪，小声说道：「我想帮帮你。」

帮我？

我冷笑地看着他，「你的脏钱，我一分也不会要。」

沈敛追上我，牵住我的手，「去哪，我和你一起。」

去医院的路上，我不停在喝水，借此缓解自己的愤怒。

沈敛脸上的担忧越来越重，几次欲言又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没事。

到了医院后，我让他在护士站这里等我，自己独自进了病房。

父亲在吸氧，护工跟我打了声招呼便退了出去。

旁边病床的病人不在，我想了想，决定趁这会儿清净，把事情弄清楚。

「爸，你是不是收何奇的钱了？」我坐在病床前，紧张地看着父亲，虽然账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我还是抱着侥幸，希望这是个误会。

父亲的目光躲躲闪闪，嚅嗫着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知道，彻底没希望了，眼泪从眼角滑落。

「爸，你知道的啊，我有多讨厌何奇。」我擦干眼泪，淡淡道：「把钱还他吧。」

「小宜。」父亲慌张解释，「何奇他这是想补偿你，他还让我替他向你道歉。」

「补偿？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想三万块一个月包养我。」我摇了摇头，「爸，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快把钱给我，我拿去还给他。」

父亲畏畏缩缩地说道，「小宜……爸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好不好？这病我不想治了，我想给我女儿一个落脚的地方。」

「爸，给我。」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我失望地看着父亲，「你想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吗？我宁愿住破一点，穿差一点，我也不能不要自尊。」

「可我已经用来交首付了……」

父亲老泪纵横，还想说什么，突然呼吸不畅，一侧的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我惊恐地跑出去呼喊医生。

沈敛听到我的声音，拽着一个男医生就往我这边跑。

停下后，那男医生才反应过来，「我是妇产科医生，来串门的。」

父亲这次发病很急，情况危险。

手术室门外，我紧紧抱着沈敛的手臂，指甲不自觉掐进他的肉里，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沈敛，我好害怕。」

他默默承受着痛楚，低沉嗓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手术室门突然开了，护士拿着手术知情同意书和缴费单出来。

颤抖着手签好字后，我看着缴费单，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我身上的钱不够交手术费…… 

我连连摇头，万一沈家又想借题发挥怎么办？

「拿着。」沈敛将一张银行卡塞进我手里，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一般，「这不是沈家施舍给我的，是我妈她意外死亡，保险公司赔偿的保险金。」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忽然紧紧抱住了我，在我脖间轻轻蹭了蹭，「江小宜，你别推开我好吗？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

「沈敛，我可能没有那么好……」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被沈敛打断了。

「是啊，你没有那么好。」他松开我，望着我的眼睛，「可我就是喜欢，就是想黏着你一辈子。」

交完费我看着手中的账单，心里百感交集。

沈敛牵住我的手，手指挤进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姐姐，如果暂时还看不到光，那我就陪你等下一个天亮。」

「阿敛，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有蓬勃的热情和无畏的坦荡，那是我早早就遗失的品质。

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么好的他，真的这么喜欢我。

「你救过我。」他轻轻笑了笑，拿起我的手，细细摸着手腕上狰狞的疤痕。

我疑惑地摇了摇了头，我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什么时候救过他？

「那天我母亲去世，我站在医院天台，可能是想吹吹风，也可能是想从上面跳下去，你突然出现，告诉我，我这张脸如果跳楼死，那就是暴殄天物。」

「还跟我讲，有数据研究，95% 跳楼自杀的人最后死时都后悔了，因为他们的手撑了地，骨折了。」

「那天你乱七八糟说了好多话，有很多都忘了，但那天我们一起下楼的心情，我却记了很久。」

记忆一下子涌现，那时我也是因为父亲病情恶化，工作压力大，走向了医院天台。

和他一样，可能是想吹吹风，也可能是想从上面跳下去。

但最后因为遇见一个好看的人，认真又安静地听着我说了很多很多心里话，我下楼了。

「姐姐，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了，所以，你也可以喜欢喜欢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犹豫。

有些人，值得我们和世界来一场豪赌。

输了，也是一种尽兴。

「沈敛，那天在医院天台，你也救了我。」我望进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他眼圈慢慢泛起猩红，用力抱住我，「幸好我们都及时出现在对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