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钟衡的身份和地位,我早就想过,他身边可能不止我一个。
从前是交易,是我在仰视他,我管不了,也就当不知道。
本以为经过这人情冷暖的三年,我已经被锻炼得百毒不侵。
可当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我发现自己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失落。
钟衡愣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忽然伸手,抓住了我没扎针的另一边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阮甜,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他沉声道,「那是小年的心上人!如果不是因为小年,我根本不会去——你以为我是那种别人送个漂亮女孩过来,我就照单全收的人吗?」
钟以年的……心上人?
可是,为什么会被送到钟衡的酒局上?
我一时没能捋清当中的关系,但知道是我误会了,抿了抿唇,轻声道歉:「对不起。」
钟衡的神情一下就软了下来。
他温热而干燥的手指一路往上,擦掉我额头的冷汗,轻声道:「你睡吧,我替你看着药。」
「不用。」我拒绝道,「有小林在,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我让她回去了。」钟衡淡淡道,「一个人待着,或者我陪你,你自己选吧。」
我咬着牙把脏话吞回去,恶狠狠道:「你想待在这儿就待吧。」
他微微勾起唇角,俯身亲了亲我的鼻尖:「睡吧。」
后面几天,我住院观察,钟衡也一直待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地跑,比小林还尽心。
大概是人生病的时候会下意识心软又感性,看到这样的钟衡时,我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会照顾别人的人,我也不是,但那三年我待在他身边,还是渐渐学会了怎么做饭,怎么调酒,无比了解钟衡的口味和偏好,穿他喜欢的裙子。
甚至能在睡得正熟却嗅到酒气时,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给他冲一杯解酒的蜂蜜水。
但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
被照顾的人成了我,而钟衡成了事无巨细照顾我的人。
就连刚谈了恋爱的小林,也忍不住艳羡地偷偷跟我说:「阮甜姐,钟先生对您真的很好诶。」
那时钟衡正跟着护士去药房拿我下午要输液的药,人不在,但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打扫得格外干净的病房,床头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玻璃盘里还放着切成片的香蕉和猕猴桃——
那是我亲眼看着他问过医生我能吃什么水果后去外面买回来,又细心切好的。
以至于我几乎要生出某种错觉,以为我和钟衡,不过是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
没有曾经的包养和交易,没有他许诺后又忽然终止的未来,没有被我刻意压在心底的隐秘心事。
钟衡带着护士回来的时候,我还陷在回忆里,等回过神,就听见他让小林先离开。
护士扎完针就走了,钟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我:「在想什么?」
「在想……三年前。」我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把针孔青肿的手展在他眼前,「那天我做了很漂亮的指甲,本来是想给你看的,可惜一见面你就跟我说,『我们结束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但钟衡还是愣在原地,眼中闪过几分罕见的失措和狼狈。
这是我第二次在钟衡面前提到那天的事,或许从心底深处,我还是很想知道他当时忽然结束我们关系的原因。
但自始至终,钟衡都没有回答过我。
气氛微微凝滞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庄寒拎着果篮,抱着花走进来。
钟衡的眼神一下就冷了,庄寒就跟没看到似的,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又满脸愧疚地跟我道歉:「对不起甜甜,你手术那天我还在云南拍戏,今早刚坐飞机赶回来的。你还好吗?」
他目光扫过我手背发青的针孔,眼神里多了几分难过:「疼吗?」
「还好。」
认识时间久了,我已经习惯庄寒这种不加掩饰的热情。
但显然钟衡是不习惯的。
他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似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去抽根烟。」
庄寒露出得逞的笑容。
钟衡走后,他才跟我说起自己这些天的际遇。
大概就是一位名导看中了他,邀请他去试镜,一部大制作的双男主之一。
我只给庄寒搭了座桥,后面如何攀登,他全靠自己。
我真心实意地夸他:「你比我当初强。」
庄寒眼神一闪,神情忽然微微黯淡下来:
「别这么说……我觉得如果你当时遇到的是另一个为你搭桥铺路的人,而不是那个钟衡,你会做得比我更出色。」
我笑了笑,没说话。
庄寒只待了不到半小时,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公司。
他离开后,又过了很久,钟衡才走进来。
他紧抿着嘴唇,神情看起来并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