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向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我原谅的时候，我都还没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我青梅竹马、恩爱情浓，从校服到婚纱的老公搞外遇了？

还是在我疑似得了肝癌住院检查治疗的那段时间？

任何人告诉我这件事，我都会嗤之以鼻：这不可能。

一定是有刁民想害韩向东。

假如我和韩向东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出轨，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从高中开始暗恋我，一直舔了我五年，直到快大学毕业我才同意和他在一起。

结婚这些年来，他对我也是一如既往地有求必应，事事处处都想在我前面。

更别提我住院时，他奔前跑后那积极的模样，比隔壁床老太家的儿子还要像孝子。

他爱我这件事，我以为，是毋庸置疑的。

但现在，跪地求饶的韩向东和他身后小腹微隆、一脸有恃无恐的年轻女人给我扇了一个狠狠的大嘴巴子。

他确实出轨了，且还和外面的女人怀了孩子。

02.

「在一起多久了？」

「三个月。」

「怎么认识的？」

「医院食堂打饭的时候认识的。我那天没带钱，他排我后面好心地替我买了饭。说来也巧，我妈的病房就在你的隔壁，我们就加了微信。一来二去，就那样了。」

「你俩那样的时候，你知道他有老婆吗？」

「知道。认识第一天就知道。」

「知道他有老婆你还和他那样？」

「那时候你不是快要死了吗？」

我……

自认为已经竭力让情绪冷静的我，不免也还是被这句话气了个半死。

什么意思？

快要死了的老婆就不是老婆了吗？

那女人摸了摸肚子：「我不管，反正他答应过我，你一死就娶我的。」

我都被气笑了：「但我现在没死，而且，看样子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那我不管。就算我能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等。」

那女人竟然还冲着我笑：「姐姐，韩向东说你不能生。我肚子里这个，他可稀罕呢！」

这个狗东西！

我红着眼瞪他，眼神交织的情绪特别复杂：愤怒、难过、失望……

甚至还隐约地期望他可以解释和辩驳。

但韩向东撇过了脸去。

他默认了。

03.

我确实不能生。

这女人戳到了我的痛处。

但比起洋洋得意地仗肚行凶，韩向东的反应才让我伤心。

他好像将不能生全部归咎到我身上了……

刚结婚的时候我也怀上过的。

但不知是什么缘故，总有些微的出血。医生说是先兆性流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静养保胎就好。

不巧的是，那段时间韩向东在老家的奶奶病故，我俩得回去奔丧。

奔丧就奔丧，注意点儿就好了，原本也不会出事。

他老家不远，通了高铁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

但韩向东不知道哪儿根筋搭错了非要开车回去。

我拗不过他，想着开车三个小时也到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只能勉强地答应了。

车，是我怀孕之后新买的，提车还不到三天。

然后，新司机开着新车载着新怀孕的老婆，在高速公路上华丽丽地追了个尾。

两车损伤都不大，擦破了点儿漆而已。

但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了。

细想起来，当时韩向东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原谅的样子，和今天一模一样。

当时的我，原谅了他。

孩子没了，我很伤心。

但看到韩向东痛苦自责的模样，我实在不忍苛责，反而还要安慰他。

我一直以为，孩子还会有的。

但孩子却再也不来了。

不论我看多少医生，吃多少药，我的肚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年龄越来越大，想要孩子的心情越来越迫切。

去年，我终于决定去做试管婴儿。

身体吃了多少苦我就不提了，心灵上的几番得失摧残才是我的噩梦。

我曾以为我的付出是对我们爱情最好的回报。

但现在，我只觉得自己可笑。

04.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是很内敛的性格，不愿意将喜怒放在脸上。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但倔强让我强自冷静。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要想办法解决。

我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人。

那女人尽力地挺着还不明显的肚子：「你和韩向东离婚，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我冷冷地冲着韩向东一笑：「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韩向东抱住了我的大腿：「沁沁，我不想离婚。」

我还没来得及误以为他对我仍有感情，下一秒，他就又泼了我好大一盆冷水。

「要不你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吧！到时，把孩子挂你户口上，我们自己养。这样我们就有孩子了，你也不必再受那种罪了。」

我又被气笑了。

得！不和我离婚的理由，竟是为了沪市的户口。

我刚毕业的时候经由人才引进入了沪市的户籍，他与我结婚还没到年限不能随我转户口。

在这座城市工作生活，有个户口的便利就不必我多说了。

韩向东做的事情不怎么漂亮，但想得可真美啊。

他不仅惦记着自己的户口，还想让私生子一出生就有沪市户口。

我抬头望向那女人：「他说他不想离婚。」

那女人迟疑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得失，然后说：「那你们先别离。但我们一家三口还是要在一起的。」

我……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向东能和这个女人走到一起了，他们本质上就是一路货。

而该困惑的是我，我怎么会和这个狗东西结婚呢！

韩向东见我沉默良久，有些等不及了。

「沁沁，你怎么想的和我说说，我们好商量的。」

商量？

他当这是菜市场买菜，还能讨价还价吗？

那女人也走到了窗台前：「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觉得好笑。

我笑出了声。

「代孕犯法。不走领养程序抱养孩子也犯法。抱歉，我不同意。」

05.

对于我拎个包就走了竟留那对野鸳鸯在自己家不管这件事，我的闺蜜苏珊颇有微词。

「都被渣男贱女欺负到家里来了，你居然没有撕他们？林沁，你真是气死我了！」

「打人犯法。」

「那你也不能把地方让给他俩啊，就不怕他们赖在你家不走了？」

「不怕。」

房子是我上大学的时候父母为了让我在沪市有个落脚的地方给买的。

那时买房还挺随意，不需要户口也不需要积分，房价也还没疯。

虽然房本上是我的名，但首付是父母出的，在我和韩向东结婚之前，我爸一次性地结清了剩下的贷款。

所以，这个房子不是婚后财产，和韩向东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苏珊对我简直恨铁不成钢。

「要是换了我，怎么也要抓花那女人的脸，都知三当三了，还要脸干吗？」

我很无奈：「故意伤害是要进局子的，再说她长相普通，你不抓也就那样。」

是的，韩向东的那个女人容貌不算好看，衣着打扮、气质都看得出来生活环境不怎么样。

但她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能和韩向东在一起，和脸没关系，纯粹就是韩向东渣。

苏珊叫了起来：「那你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啊！」

我想了想：「那我下次见到韩向东的时候一定薅他两撮头发。他好不容易植上的发，又贵，拔掉了肯定心疼。」

苏珊见我还能开得起玩笑，多少放了点儿心。

「行吧，那你就在我这里安心地住下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你想好了，不管你怎样打算，我都支持你！」

06.

打算，心里多少有一些的。

只是我还没有想好要做到什么程度。

不论过往种种是不是我的自欺欺人，韩向东对我的情意是不是都是伪装，有一件事，我无法否认。

我是爱他的。

我在韩向东面前保持冷静，在苏珊面前尽量从容，这不代表我不难过。

事实上，我很难过。

难过到，心都在一抽一抽地痛，痛到不能呼吸。

真可笑啊！

我还没死，老公就找好了下家。

他一边在我病床前装成绝世好男人，可在我输液、检查、睡觉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和隔壁屋老太的女儿滚到了一起。

还搞出了人命。

这对我的打击，像火星撞地球，是毁灭性的，几乎摧毁了我对所有男人的信心。

换言之，就算我与韩向东离婚了，我也很难再迈向新生活了。

因为我没法再信任男人了。

痛定思痛了一个晚上，我对苏珊宣布了我的打算。

「我决定离婚。而且，绝不让韩向东好过。」

苏珊说的对，对狗男人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想想因他鲁莽而失去的孩子，想想这些年来所遭受的身心折磨，连好聚好散地离婚都是对他的仁慈了。

不让他付出点儿代价，我不甘心。

07.

事实证明，苏珊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我回家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发现，韩向东这个狗东西竟然趁我不在换了锁。

屋子里隐隐约约地有动静，但不管我怎么敲门就是不开，很明显，那女人还在。

我都快笑不活了。

都什么年代了，鸠占鹊巢也得懂法啊。

我一个报警电话，警察叔叔几分钟就到了。

这件事来龙去脉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得清，警察叔叔很愤怒，但也很为难。

「你这是家庭矛盾，恐怕够不上非法闯入。」

这房子虽然是我的婚前财产，但我和韩向东还没有离婚。

这个女人是他带进来的，也是他允许住下来的，我可以赶她走，还真告不了她非法闯入。

韩向东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找补，说那女人是他老家来的表妹，不是什么小三，是我误会了。

而那个女人摸着肚皮看着我，眼神里都是挑衅。

呵。

欺负我拿她没办法是吧？

我拿出了手机：「那我告她偷盗。」

08.

家里的摄像头是三个月前我准备住院时安的。

我和韩向东提过一嘴，他大概没放在心上。

某品牌的无线摄像头搞活动买一送一，除了客厅，另一个我装在了放贵重物品的衣帽间里。

视频里，清清楚楚地拍到了那女人在我衣帽间里翻箱倒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