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琉城主城楼上摆着两把太师椅,左侧太师椅坐着一位华服美妇人,正远远看着天空。
黄昏将至。
她的左手一直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金戒指,偶然看了眼右手边高桌上的茶壶,道:「采薇,茶凉了,撤下再换。」
「是,夫人。」她身后一排侍女中的其中一个出声回应,上前将桌上茶具收拾好了,端着下了城楼,半炷香后回到原处,在茶桌上摆了新热的茶。
采薇抬头,夕阳如血,火红绮丽的晚霞泼在整片天空上。
天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顶轿子,闪着流转的彩光,轿顶上的翙翙其羽的金凤,口中衔着的晶石一颤一颤,闪耀着璀璨的霞光。
轿子越飞越近,四周的云纱随风飘动,隐约看见里头坐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等轿子在城楼前的空中停下后,洛池瑶才掀开珠帘。
城楼上坐着的妇人起身,向着自己屈膝一礼,笑道:「久闻池瑶山主之名,今日一见,果有仙尊之风。」
洛池瑶也点头回礼:「戚夫人客气了。」
戚夫人双手端着桌上一茶杯,对着洛池瑶道:「池瑶山主远道而来,不如先品品妾身新沏的茶。余下弟子,城中已安排了歇脚处。」
洛池瑶知道老爹派自己来天琉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昭告仙界——天琉江家是他罩着的,就算家主死了,万法仙宗也少不了优待。
所以对于这个戚夫人的敬茶,她自然客客气气地应下了。
洛池瑶下了轿子,然后摆摆手,让驱车弟子先把轿子上的人载到城里。
洛池瑶在城楼上和戚夫人喝了几杯茶,看着夕阳落山。
和戚夫人这个自己素昧平生,只在小说中见过的恶毒后妈交流得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顺畅愉快。
宅在山中五年的洛池瑶只庆幸自己这些年没少和山中弟子唠嗑,社交技能还算过得去。
女人嘛,她和戚夫人先互相恭维相貌,再谈到戚夫人手上那高调的金戒指和洛池瑶那顶奢华的轿子,再到修炼进度和万法仙宗天琉城的各个奇闻异事,巴拉巴拉的也就聊了许多。
喝完茶后洛池瑶和戚夫人移步去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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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安儿也和你差不了几岁……」戚夫人叹了口气,「若是安儿这次也同你一起来就好了。」
洛池瑶闻言轻咳一声,戚夫人有多爱江安,也就有多厌恶江闻声和江尺素。
如今亲生女儿没来,反倒是江闻声、江尺素来了,估计戚夫人到时候要裂开。
洛池瑶觉得得给戚夫人打个预防针才行,便道:「其实随行的一干弟子中也有两个江家子弟……」
戚夫人下意识地摇头道:「不可能,这一次我们江家就三个人入了万法仙宗——」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头,语气急了点:「江闻声、江尺素?」
洛池瑶点了点头。
「呵。」戚夫人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小杂种还敢回江家。」
戚夫人的恶意表现得太明显,毫无遮拦之意,这令洛池瑶都不由得愣了愣。
洛池瑶:大姐慎言!这可是女主和堪比男主的男配啊!
见着戚夫人如今这个样子,洛池瑶也不知做何反应。
戚夫人到了江府门口后才把心情平复,道:「方才略有失态,还望山主莫怪。」
洛池瑶:「无妨。」见怪不怪了,真的。
「今夜山主便先在江府歇下罢。」戚夫人道。
洛池瑶点点头:「谢过戚夫人。」
这一路走着便到了江府正厅,刚走到正厅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熟悉的一男一女的说笑声,洛池瑶暗道一声「糟糕」,连忙看向戚夫人。
果然,戚夫人瞬间变了脸色。
江闻声自然看见了门口进来的两人,于是拉着江尺素起身,行礼道:「山主好,戚夫人好。」
江尺素看了眼哥哥,再小心地看了眼戚夫人,跟着道:「山主好,戚夫人好。」
戚夫人不去看他,领着洛池瑶,自顾自地走到正厅最中央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戚夫人才慢慢地瞥向江闻声,嘲讽地笑道:「真是好孝顺哪!」
「几天不见,连声『母亲』都不肯叫了么?」
洛池瑶作为一个外人,身处家庭伦理剧冷战中心,实在是如坐针毡。
戚夫人冷眼相对,江闻声始终面色不变,不卑不亢道:「我与妹妹出身卑贱,『碑林戚家』这个外祖,实在是不敢高攀。」
戚夫人冷笑:「我看你倒是越发明礼了!既然如此,你两兄妹还回来干什么!这江府可没有你的娘!」
「此番前来不为其他,只求戚夫人将我娘遗物归还,今后我与妹妹便在万法仙宗常住,不再叨扰您。」言罢,江闻声求助性地向洛池瑶抛了个眼神。
洛池瑶接到了这个眼神,心里暗叹一口气,然后委婉道:「戚夫人,若是今日能将恩怨两清,今后也能少却许多烦恼。」
洛池瑶作为仙尊之女,灵山之主,所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戚夫人道:「好,江闻声,你今日收了你娘的遗物,往后这天琉城,你一步都不准跨进来!省得和你那晦气的娘一样,污了我的眼睛!」
此刻戚夫人脸色虽差,但对洛池瑶语气还算客气:「池瑶山主,我有些私房事要交代给江闻声,你若方便,不如先移步去厢房歇息。」
洛池瑶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修罗场,忙点头。
这戚夫人讲话实在不客气,她听得都心惊。
「采薇,送山主去歇息。」戚夫人道。
江闻声这时推了推妹妹的肩膀,道:「尺素,乖,你也先出去。」
江尺素向来都很听哥哥的话,江闻声既然这么说了,江尺素也不疑有他,跟着洛池瑶就出去了。
等洛池瑶和江尺素出去了,戚夫人便双手结下法印,随手布置了个结界,外边便丝毫听不见正厅里的动静了。
戚夫人看着江闻声良久,突然奇怪地笑了声:「你真以为你娘的遗物里有什么宝贝?」
江闻声默然。
江奏去世前,曾经拉着江闻声的手,亲手递给他那块亲传令牌,然后告诉他,余姨娘还给他和妹妹留了很重要的东西。
余姨娘早早就离了人世,他甚至对这个娘没有印象。
或许也是因为没有印象的原因,所以他很希望能有那么一些物件,拼凑出余姨娘的形象来。
戚夫人将大拇指上戴着的金戒指卸下,面上露出几分不屑,然后抛给江闻声。
江闻声也略有几丝惊讶。
平日里别人只觉得这是戚夫人装饰用的戒指,也没见她取下来过,谁知道这其实是个纳戒呢?
江闻声接住金戒指,握在手中,紧紧攥着,道了声「谢」,便要起身离开。
「先别急着走。」戚夫人冷冷一笑,道,「你不先看看,你那亲爱的娘留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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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闻声是惨白着一张脸回到江家客房的。
推开门时,江尺素便冲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哥哥,怎么样……母…戚夫人把娘的东西还我们了吗?」
江闻声看着妹妹,勉强地笑了一下,却说不出来话。
刚才在正厅里,他当着戚夫人的面,将神识探入纳戒的储物空间。
一块块晶莹剔透、发着湛蓝色光华的石头,在里边堆成山状。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月辉石。
月辉石是滋养神魂的宝物,只在归月城有少许矿脉,产量极少。自从归月城向万法仙宗称臣后,其间有着的所有月辉石,皆全数运入了万法仙宗的宗门库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