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乾二十八年》是作者意安写的小说,讲了主角令人感动的故事。小编今天把它带给大家,一起来阅读吧:...
我和傅远瑱是在我十五岁那年认识的。
我早早听闻宫中有位四皇子,年少出征,仅用了三年就收复了边关。而后,五年时间,更是攻下邻国的半壁江山,自此,我朝边关安宁,百姓安居,无人来犯。
我十五岁的前一日,京城百姓都说,四皇子班师回朝,可陛下不准百姓迎接,我和隔壁李侍郎的小女儿商量着,远远看看这位少年将军究竟是何等风采,才能让边关百姓传颂多年。
那日冷得很,城门、大街上,人烟稀少,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唯恐违了陛下旨意。
我和李小娘子躲在街口,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城门有大军归来,李芊芊等得不耐烦,问我还要等吗,我说,要。
傅远瑱从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冬月里的雪冷的让人发颤,可那个将军星眉剑目,迎着白雪,朝着他的故城归来。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城里,他的身后,没有兵将,只他一人。原来陛下这样讨厌这位将军,当初爹爹回京时可是骑在马上,拥着王军回来的,可他什么也没有。
我忽然觉得这位将军好生可怜,以前听爹爹说起过他,说要不是他一身本事,能建功立业,他留在宫里日子也不会好过,去了边关,或许会自在些。
我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我想把身上的披风披到他身上。
「你冷吗,要不要我把披风给你。」这是我对傅远瑱说的第一句话。
街上稀稀疏疏的百姓看着我的行径,都惊恐地抬起了头,有个大娘忙忙上前把我拉到街边,告诉我,我这是抗旨,是要杀头的。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家有免死金牌,爹爹几年前的生辰送给了我,说我家大概也就我会用得到。
傅远瑱站在那儿,看着我,我对着他笑着,他好像愣了一下,也对我笑了笑,很浅,可是很好看。
回到家的时候我偷偷摸摸地往我的院子跑着,可还是让我姐姐抓着了。
「苏景宁,大冷天你又跑哪去了?」
我阿姐很久没有回府了,她在她那个婆家过得很不如意,她那个婆婆就是个打秋风的,天天贪我姐的便宜,我姐新得了料子,她先抢去几匹,也不管穿在她身上合不合适,都要讨了去。开始我阿姐就忍了,后来几次,我阿姐不愿意,她婆婆竟然哭倒在我家。
她那个丈夫,我从一开始就看不惯,假假的,现在的官职,也是我家给走的门路,要不是有那份旧的婚约,再加上我爹爹那么信守承诺,我娘万万不会让我阿姐嫁过去的。
他们现在的宅子,还是我阿姐的嫁妆。
「阿姐,你别告诉爹娘,我就是去街上看那个将军了。」
我姐作势要打我:「你不知道陛下下了旨,你胆子真是大出天了。」
我没告诉我姐我还跟他说话了呢,要是说了,就不是作势要打我了。
「阿姐,你回来要住几天啊,我明日就及笄了,你定要多陪我几天。」我拽着阿姐的袖子撒娇道。
「也就一两日。」
「怎么就这几天,是不是那个老虔婆又为难你啊,不行,我给你出气去。」
我就受不了我阿姐被那么个腌臜东西欺负,我娘也不管我,所以她婆婆每次看我都怵怵的。
「没有,就是过几日他们家来亲戚,我总要在的。」
我俩边说边往院子里走,还没走到,我爹身边的福叔就来了,叫我去我爹书房一趟。
我还没走到门口,一个花瓶就破门而出,碎在我脚边,见此不跑,就是傻子。
「苏景宁,你给我过来,你胆肥得出了大天了,明日也不用及笄了,反正胆子大到违抗皇命了,及什么笄啊,命都快没了。」
我爹和我姐真是亲父女,描述胆子大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形容法。
「爹,你把手里的掸子放下,咱们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
你看,我就没遗传我爹的粗俗,我多文雅啊。
我娘来的时候,我跟我爹在他院子里兜了好几圈了。
我爹真是宝刀不老,我都喘得不行了,他大气都没喘几下。
「阿宁,你过来好好跟你爹爹说说。」
「你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扔了,我就过去。」
「苏景宁,你别蹬鼻子上脸。」我爹把手里的掸子直接扔了过来。
最后,我坐在门口,我爹爹坐在屋里,「好好说话」。
「你问问她,她自己去哪了?」
我娘走到我身旁,蹲下问我:「阿宁,去哪了?」
「我去街上了。」
「你怎么不说你去哪个街上了。」我爹爹语气真是不善。
「我去见***了。」
我娘拍了我脑袋一下,说:「好好说话。」
我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抱着娘的胳膊撒娇道:「娘,我就是稍微看了一眼那个回朝的四皇子,我保证,一眼没多看。」
还没待我说完,我爹爹扔个了砚台过来:「你放屁,人家李侍郎告到我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你还上前言语了几句,要不是我于他有救命之情,你现在早早在大狱里等死了。」
我娘看着我,越看我越心虚。
「娘,我爹爹老是在说这位四皇子,连你也感叹过几次,我就是好奇,真的。」
「阿宁,这事万万做不得玩笑,这次娘帮不了你,也护不得你。」
我看着我娘离开的背影,心想,我完了。
最后,我爹爹说,待及笄礼成后,我禁足到他心情好为止。
我及笄那日,来了很多人,宫里也送来了贺礼。李芊芊说,比她及笄那日要风光得多,我回头看她一眼,好奇地问:「你爹就没发现你也去了?」
李芊芊坐在我身后的贵妃榻上,一脸得意地说:「命好呗。」
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
我再踏出门的时候,院里的海棠开了。
阿姐这几个月,与她婆家闹得不可开交,她婆婆想要做主,把她远房侄女嫁给齐书臣当贵妾。
我爹说,品行端庄即可。
我娘说,你做梦。
所以这事一直闹到我解禁都没个结果。
我到我阿姐家的时候,她婆婆正在堂中哭喊,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什么他儿子六品官员,只有正妻,无一房妾室,实在有失颜面,反正就是要纳妾。
反正听得我心烦,我那一巴掌打下去的时候,整个府宅都安静了。
齐书臣要上手打我,我阿姐先给了他一巴掌。
「齐书臣,你要是敢动阿宁一下,我能要你命!」
我阿姐从来温柔,为数不多的狠话,大概都是为我说的。
齐书臣这个人,一无是处,没有作为的能力,享受荫蔽,安于现状,毫不进取,却自恃清高,以文人自居,其实肚子里的墨水还没我姐姐多呢。
我走到齐书臣面前,打开我娘让我带来的荷包,里面放着一封郎中的脉案、一份地契、一些证词。
「齐书臣,这是袁容娘,也就是你那个表妹的脉案,郎中说了,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要是不进门,这个孩子的名头可就是个私生子了。」
齐老婆子一把抢过去,撕了个粉碎。
「老太太,你撕了也没用,袁容娘的肚子在那,还能一夜没了?」
齐书臣黑着脸,问我想怎样,我哪能怎样,我巴不得现在我姐就休了你。
我扬了扬手里的地契,说:「这座宅子,应该是我阿姐的嫁妆,拿了嫡妻的嫁妆养外室,齐大人,官场上你的名声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去吧。」
我感觉我说完后,齐书臣看我的眼神能吃了我,不过,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这些丫鬟、小厮的证词,应该不用我读了吧。」
「你到底想怎样。」
我拉着我阿姐,坐到太师椅上,拿了块桌上的桃酥吃了一口,就吐在帕子上,说:「你说说,你们家怎么连吃的都这么让人不喜欢啊。」
我阿姐转过头看着我,说:「什么脏东西都放嘴里,也不怕犯恶心。」
「所以趁着还没吃进去,赶紧吐出来了呀。」
齐老太婆要过来拿水泼我们,倒是他儿子制止了她。
「念在两家旧识,我娘说给你休书未免太难看,合离吧。」
齐书臣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我阿姐身旁。
「景安,我们不必到如此地步吧。」
我姐姐看都没看他,拿起桌上樱草刚沏的茶,喝了一口,把茶推到我这边,跟我说:「你尝尝。」
然后站起来,面对着齐书臣一字一句的说:「我们最不必的,就是互相蹉跎了三年。」
我和阿姐离开宅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夜里的京城着实好看,我阿姐看着窗外,灯火阑珊,人人皆欢。
「阿宁,我们去繁盛楼吃肘子吧。」
我阿姐自成亲以来,再没像今天晚上这般真心地笑过。
又过了一个月,栀子花开了。
我娘说,要给我议亲了。
家里上门提亲的人一日比一日多,我每天都在幻想我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他不必多好看,一身浩然正气就好;也不必多大的官职,努力上进就好,最好像书里写的那样,濯濯如春月柳,会温柔地在我耳边私语,会在我身边随时保护着我。
只是我没想到,家里最先出嫁的,又是阿姐。
嫁的是当朝皇后之子,远山王傅远琛。
他们两个,是在我阿姐十二岁入宫那日认识的,年少倾心,懵懂美好。
如若没有那桩婚约,三年前我阿姐嫁的便是远山王了。
远山王是个如嵇康一般的人,潇潇洒洒,爽朗清举,虽为嫡子,却无争储之心,谦和待人,还会温柔地叫我宁宁。
我阿姐这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上人要成为身边人了。
婚礼那日,我又见到了那位四皇子。
他已被封为长风王,我爹说,他现在深得君心。
那日我喝了些许酒,可我酒量不好,没几杯就有些晕了,醉意上头,我想起远山王府后面有一池塘,里面养着好多大锦鲤,就想着去喂喂那些大胖鱼。
荼白扶着我走到池边的时候,桌子上的鱼食盒空了,我便让荼白去拿些,我坐在亭子里等她。
春日里的夜那样让人着迷,月亮的光辉映到池塘,散了好大一摊,池边的垂柳摇曳着,伴着月光,仿佛是个梦境。
这个梦里,我看见了傅远瑱。
「苏小姐在赏月吗?」这是傅远瑱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我借着酒意,胆子更大了些,我说:「我在看那些鱼,早晚有一天给它们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