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熠懒懒地靠在床边,手抱在胸前,也不说话就那么清清淡淡地看着跟鹌鹑一样缩在门口的我。
气氛比较尴尬。
我有些沉不住气,贺熠一直盯着的视线颇让我怀疑是不是刚刚在卫生间洗脸时没把自己的眼屎洗干净。
我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抹了抹眼角,咽下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是不是眼屎没洗干净”的话,假笑着开口:“三年没见,好巧啊哈哈哈哈哈.....”贺熠一脸我好像欠了他八百万的表情变都没变,整个房间中只有我那由高到低的假笑声回荡着。
气氛好像更尴尬了些。
我低头捂脸,觉得自己貌似不大适合长了张嘴。
三年没见面,见面就让你给睡了,能不巧吗?!关键要是别人也就罢了,睡的人是贺熠!四年前得知贺文风是贺熠的爸爸后,我连看到贺熠放在我家的杯子都会想起爸爸的死,只恨不得再也见不到贺熠。
E大在北方,我就报了沿海最南边的大学,只希望再也不和贺熠有任何交道。
连临近开学,贺熠从A市回来收拾行李的那几天我也是能避则避,整天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虽然知道他爸爸做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怕自己见到他还是会忍不住上去一巴掌拍死他。
可是却没想到贺熠竟然趁我妈不在家直接翻窗进来堵我,刚巧与下楼喝水的我对了个正着。
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滚滚热浪。
我满头冒汗急冲冲跑下楼喝水,却在看到贺熠时霎时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僵在那里。
——很想过去给他一巴掌,再大声质问他,你有什么脸面来找我!但看到少年明显瘦了很多的脸庞和盛满柔柔笑意的眼眸,我又下不去这个手。
贺熠从窗边一步步向我走来,最终停在我面前,我戒备地盯着他,贺熠轻叹一声,伸手把我扯进他的怀里。
“…思思,我很想你。”
少年声音微哑,身上特有的好闻气味涌入我的鼻腔,我突然很不想离开这个怀抱,可是这个拥我入怀,说着想我的男生,与我之间隔着一个徐冉还有我爸爸的死。
于是,我推开了他。
贺熠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改去揉我的头,无奈道:“思思,还在同我生气?我和徐冉从来没有什么,前些天我没有过来是去…”“去接你爸爸出狱是吗?”我躲过贺熠的手,冷冷淡淡地打断他。
贺熠的手僵在半空中,眸色罕见的有些困惑。
我只觉得怒火中烧,嘲讽的笑了笑:“你爸爸能出狱你很高兴吧?”贺熠不知道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可是我却按捺不住愤怒,只想着把心底压着的一切话都说出来。
“你知道我爸爸怎么死的吗?你还记得你爸爸怎么入狱的吗?——贺文风贪污枉法,我爸爸死于楼倒墙塌之中”我逼视着贺熠的眼睛,一字一字缓慢道,“你爸爸害死了我爸爸。”
氛围瞬间由见面的欢喜变得紧张起来,贺熠一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紧了紧,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我咬了咬舌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和徐冉之间有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想知道,也不屑于了解。”
“贺熠,我现在没上去打你一巴掌是看在我们以前还有些情分上,趁着我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你赶紧走吧,我怕等下再撕破脸谁都不好看。”
说完我转身上楼,怕看到贺熠眼中的涩意自己会心软。
贺熠被钉在原地,望着我的背影走到楼梯转角处,终于开口唤我:“…思思,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还是想多说几句。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徐冉,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普通同学,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至于我爸爸…”贺熠闭了闭眼,声音颓丧,“我会……”“你做什么我爸爸都已经回不来了。”
我打断他的话,回首面无表情地俯视他,“别在让我和妈妈再看到你们一家人。”
“……好。”
自那天起,我真的没有再看到贺熠。
开学后,我在T大按部就班地上课,参加活动,没有再听到任何与贺熠和贺文风有关的消息。
大一快结束的一天,我正在寝室赶作业,肖潇突然冲进来奔到我身边,悄咪咪地从怀里套出一封信塞到我手里。
我一脸懵逼,肖潇一脸鸡贼:“楼底下一个帅哥托我给你的,啧,思思你可以啊!认识长那么好看的小哥哥,啧,那皮肤,那轮廓,那小身材……”我猛然回神,一个健步冲向阳台。
正是期末考试周,宿舍楼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一眼看过去,果然看到贺熠还没走远的身影,瘦瘦高高,分外惹人注意。
恰好贺熠也回过头。
阳光热烈,空气花香草香浮动。
我看到贺熠眯了眯眼,向我勾起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向我摆摆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信。
信里面的内容很简短,只是告诉我他这一年之内把当时的案件始末以及各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了些纰漏,让我再给他一些时间。
还附赠一条电话号码,让我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系他。
那是三年前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再见,就是现在了。
三年的时间不多不少,足够发生一些翻转形势的事情了。
比如,贺文风翻案成功;再比如,贺阿姨重病,去了M国疗养,贺熠也申请了M国的大学;还比如,在我妈威逼利诱之下,我被迫交了何远这个男朋友。
感觉形势直接由贺熠对不住我变成了我对不起贺熠。
更何况,我现在还睡了人家。
一时之间,我感觉自己就是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脾气暴躁的渣女,哦,还得加一条——不会说人话。
“一点也不巧。”
贺熠声音冷冽,突然道,“是你把我叫来的。”
我抬头看他,很迷惑。
诬陷谁呢?老娘昨晚忙着手撕渣男,忙着放歌纵酒…啊不是…借酒消愁,哪来的时间叫你?!贺熠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打开了一个界面,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我的电话号码以及42分钟的通话记录。
淦!我不仅给贺熠打了电话,我还拉着他哔哔赖赖了42分钟?这这这不大符合我渣女人设,我我我可以不承认吗?贺熠步步向我走来,嗤笑一声:“你想知道你说了什么吗?”本渣…鹌鹑表示:不想知道!贺熠却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说你甩了渣男很高兴,说三年以来是你对不起我,说你每一天都在想我。”
贺熠步步紧逼,我退无可退,紧贴着门,眼睁睁看着他欺身而来,把我束缚在门和他之间,后面是冰凉的门板,前面是泛着热意的胸膛,冷热交织鼻息交缠中,与我相对的是贺熠炙热的眼瞳。
“你说,”贺熠偏头,俯身在我耳边如情人呢喃一般,声音带着丝丝滚烫的欲念:“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