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语气音色才是季司寒本人。

寻找着声音来源，方晚意转动脖子，面朝后，视线立刻定格在两截笔直整洁的裤脚上，皮鞋干净锃亮，在这样的夜色里，微微散发着漂亮的光泽。

“抬头。”

季司寒命令她。

方晚意仰了下眸，亮光绒绒的落在她眼睛里，也顺势看清了季司寒清润的面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浑身竖起了刺，敌意扩散，“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

“我是不是说了，要见面，就是民政局，或者你来送离婚协议。”

她分明穿的那样廉价低档，手上拎着一只充满生活气的塑料袋，缓缓起了身，还气势逼人的，“还是说，你今天带来了？”

看了看地上的小土狗，又看着方晚意，季司寒轻皱了眉，后退半步，“你怎么不回方家？”

跟他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方晚意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转身就要走，刚侧身就被季司寒攥住手扯到身前，“我在问你话，你有没有教养？”

“没有！”方晚意甩开他，“我本来就是有爹生没娘养的私生女，高攀你季司寒了行了吧，你签了字，多少有教养的女人往你身上贴。”

“说够了？”

“你非要到打官司的地步吗？”

她是认真的。

并且认真过了头。

季司寒实在不解，隔着毛衣，他讨好似的用指腹揉捏着方晚意纤细的腕心，“当初不是你求着要嫁给我的吗？”

是。

这点她当然不否认。

“我后悔了。”

晚风微凉，温和的从他们的面庞吹过。

方晚意的长发被掀动，如海藻似的发落着自然而蓬松的卷，她凝着季司寒，他从容淡然，“在季家，我给你的吃穿用度可都是最好的，你想好了？”

方晚意不曾犹疑，“想好了。”

就算要回到私生女方方晚意的身份，她也要离开季家。

季司寒没有作声。

沉默飘飘荡荡，还在延续。

他审视着方晚意的一举一动和细微表情，的确没有找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他明白了，这个疯女人是来真的。

腻了？

或许方方晚意就是这样的人，会没有耐心，会腻味。

“我再问你一次，一旦我签了字，就没有返回的余地了。”

方晚意的眼睛还是如此明亮，神色没有变化，“我希望这个问题，是季先生最后一次问我。”

“好，我签字。”

他得让这个女人知道知道，离开了他，离开了季家，她就真的只是当初的方家私生女，是过街老鼠了。

方晚意如释重负，耸着肩，“不送。”

终于能离开，她脚尖在地上打转，突然踢到了在脚边蔫蔫讨食的流浪狗，那一脚大概是踢疼了它，原本一直乖乖听话的狗狗忽然张开嘴，露出獠牙，弓起身子做出反扑的动作。

方晚意已经背过了身。

看不到这一幕。

季司寒比她提前察觉危险，压抑着从喉咙里震出一声：“方方晚意，小心！”

她太迟钝了，回身时狗狗已经扑了过去，身子骤然被一双手箍住，脊背紧贴上季司寒的胸膛，他身前那条宝蓝色的真丝领带飘了过来。

方晚意认得，那是她亲自挑的。

“嘶——”

脚踝被猛地咬住了，撕扯的刺痛缓慢浸透了四肢，直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