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宴清没有理会萱忆的怒喊,径直下了城墙。
途经将军府时,他脚步一顿。
曾经热闹的将军府如今大门紧闭,已然失去了人烟气息,一片荒凉。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楚云惜身穿嫁衣的样子。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珠红润,身姿高雅,如她手中那杆红缨枪一样——耀眼,绚丽。
再想到刚刚她出征时,甚至都没回过头,就好像这京中再没她牵挂之人一般!
容宴清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刹那,这情绪便消失不见。
雪花纷飞,春去秋来,转眼距离楚云惜出征,已过去半年。
战事捷报一道道传回京城。
“报——楚云惜已连续夺回五座城池!”
半年前,敌国耗费了数十万兵力才拿下南国七座城池。
如今半年时间,楚云惜竟已收复了大半!0
此时,边关将军营帐。
楚云惜脱下铠甲,掀开里衣。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纱布缠绕,随便一动都是血红一片。
尽管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楚将军,有你的信。”
楚云惜系上衣服:“进来吧。”
“是。”小兵将信件送到后便离去了。
楚云惜将信件打开,信中写道:“望早日归来。”
没有落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容宴清的字迹。
楚云惜不知容宴清这是什么意思,她静默了很久,抬手将字条扔进了炭炉。
火焰燎起,霎时燃烧殆尽……
两日后,楚云惜带兵攻打天堑城。
没料到敌军突然又了增员,这一场仗打得过于惨烈,死伤无数。
“将军!快撤!”林泽勋一刀砍死楚云惜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
楚云惜看向天堑城城门,父亲的尸首还挂在上面。
“不!还有机会!”楚云惜看着被敌国士兵护在后方的敌军将领,握着红缨枪的手不断收紧。
随后她勒紧缰绳,越过厮杀的将士,径直朝敌将而去!
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旧伤,新伤不断叠加,鲜血染红了白甲,她丝毫不顾。
楚云惜甚至记不清自己这一路而来杀了多少人,直到一枪戳穿敌军统帅的胸膛——
她迎着敌军惊恐的目光,高举起刚砍下的头颅,嘶声高喊:“将士们!听我号令!灭敌军!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身后将士们满身浴血,振臂高呼:“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随着楚云惜的红缨枪所指之处,南国将士立刻摆出了新的阵型,向敌人冲杀。
“杀啊!”
一呼百应,南国的将士像被注入了希望,一改之前的颓势,奋力厮杀!
另一边,早已冲进敌营的林泽勋率先登上城门,割断绑住楚老将军的绳子。
霎时,楚老将军的尸首从空坠落——
楚云惜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但见到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跳下马上前,接住了只剩残骸的尸首。
动作之间,鲜血慢慢流了一地,楚云惜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划过脸颊,和血融合在一起。
“云惜。”温柔的呼唤从前方传来。
楚云惜倏然抬头,追击的队伍人影模糊,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母亲。
“娘?”
接着,兄长、长嫂、三叔、婶婶……一个个走过来。
最后,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铠甲走到母亲身边。
看着楚老将军熟悉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爹……”
“爹,我守住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跑着扑进了楚老将军的怀里。
下一秒,却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等林泽勋从城墙上下来,看到就是楚云惜直直伫立在天堑城门口,与楚老将军的尸身紧紧相拥,至死不屈!
此时,京城已入寒冬。
随着最后一道捷报传回京城,第一场雪也飘然落下。
容宴清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无法安定。
他压下情绪,刚要继续前往宫内。
突然,街道上有人匆匆大喊着:“楚家军凯旋归来了!”
容宴清一愣,转身就往城门走去。
到时,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他们一个个满脸笑容地等待英雄回归!
他看着大开的城门,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楚云惜……就要回来了!
他有太多话想同她说。
思虑间,只听身旁突然有人喊了句:“看,进城了!”
容宴清倏然抬头,就见一个个身着盔甲的士兵步行而入。
他们身着白色丧服,有的断了手臂,有的只能靠他人背着。
欢呼声倏然顿住,城门口压抑的气氛导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容宴清只觉得不安愈发强烈,他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却怎么都寻不见楚云惜。
他看着为首的林泽勋,攥紧了不知为何发抖的手,上前问询:“楚云惜呢?”
林泽勋抬眼看向他,默了一瞬,让开了身后的位置。
容宴清瞳孔一缩!
他身后,赫然是一口黑棺!
一种混乱的情绪袭来,瞬间冰冻住了四肢。
容宴清压住心中荒唐的猜测,强装镇定,厉声道:“林副将,你这是何意?!”
林泽勋没回,只是转身对那口棺木跪了下来,眼眶发红。
下一瞬,他身后所有的士兵也随之跪下。
刹那间,盔甲碰撞声如冬日雷鸣震响整座京城——
耳畔嗡鸣间,容宴清只听到林泽勋沙哑的嘶喊:“楚家军出征三十二万人,死亡十七万人,主将楚云惜——战死沙场,以身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