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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培政生气了,一个人大步在前面走,跟头倔驴似的,喊也喊不住。

没一会的工夫,修长的背影就被夜色掩盖,不知去向。

我大口喘着气,胸口的闷压感让我不得已停下了追逐的脚步,然后赶紧在河畔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算了吧,我想。

就这么算了吧。

任他去吧。

最后一程也不是非要找个人陪着不可。

可孙培政那货又回来了。

“别闹,咱们以后都好好的。”他说。

“还记得操场角落的那株芍药吗?咱们以前夜跑累了都会在那里休息,你喜欢得不行,还画过它来着。”

“我在海市有套房,院子里刚好种了一大片芍药,白的粉的黄的都有,等开春了我带你去看嗷。”

他牵起我的手,手心灼人,语调是难得的认真。

“你要是喜欢那里,咱们就不回来了。”

好。

不回来了。

我又在家里住了好几天。

已经不太能进食了,感觉食道堵得慌。

咽上一小块面包,喉咙里就跟针扎似的疼,下行一寸都困难。

喝口水,也被呛得半死,闭着房门,咳嗽个天翻地覆。

外面的大门关了又闭,闭了又关,脚步声常常在我门口经过,电视声,说笑声,轰轰烈烈。

“尖子生,我有一场猴戏,想不想看?”

某日,孙培政给我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

“你演的吗?”我故意逗他。

“我可以演根棍。”

看,这人就是傻不愣登。

没过几日,就听闻孙培政和林欢复合了。

我保持观望态度,总觉得孙培政这厮没憋好屁。

后来,听说孙培政又给爸爸加薪了,听说妈妈被送了一个爱马仕,听说林欢拿着孙培政的卡去挑选了喜欢的戒指,静等出嫁了。

小寒那天,爸爸捂着口鼻进入了我的房间。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一进门,就直奔阳台而去,不顾室外呼啸的北风,将窗户开到了最大。

寒气穿过被子和我干瘪的皮肤,直达骨头。

我打了个冷战,忙蜷了蜷腿,在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了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

爸爸皱着眉,“天天咳,都不知道攒了多少细菌,也不说通一下风。”

“以前就跟你说不要光讲风度不讲温度,要多穿点,多喝热水,勤通风,你偏不听,总觉得我们是想害你。这下好了,快咳成肺炎了吧?总得让你长长记性。”

“快起来,趁着今天太阳好,赶紧起来把房间收拾一下,再把厨房和卫生间擦一擦,你姐夫过两天要过来吃饭,你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哦,敢情这姓孙的是要上门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瞌睡,眼皮沉沉的几乎睁不开。

“我不舒服,想再睡会。”

气流摩挲着气管,又疼又痒。我的嗓子,哑得几乎失声。

“生前何必贪睡,死后必定长眠!”

爸爸突然文绉绉地整出这么一句,言语间都是失望。

“想睡就换个地方睡去!把房间腾出来,我和你妈好收拾。人家上门看见你大白天地睡觉,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还以为咱们家都像你这么懒。”

看我半天不肯动一下,爸爸气得将我的行李箱从角落搬出来,扔在地上。

直催:“快快快,不想干活就起来,滚到外面住几天。”

我无奈只得起身。

过一会儿,听见妈妈在客厅惊呼:“你感冒还没好利索呢,哪能干这些?!”

“能有什么办法,”爸爸的声音并不低,还夹杂着两声咳嗽,“儿女不心疼,可不就得自己干。算了不说了,又不是头一回,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拉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时候,妈妈刚好迎面朝这边走来。

但她目不斜视,擦着我的衣角离开。

其实我的脸已经肿了一圈。

因为收拾得匆忙,苍白的面色及发黑的鼻头也并未来得及用化妆品进行掩盖。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好在,她对我视而不见。

鼻子一酸,嘴巴就先于脑子问出了声:“我住几天回来?”

妈妈头也不回,语气藏着浓浓嘲讽。

“你不是说要和我两清,还回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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