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以后，我把老朱偷塞给我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是老朱。

他第一句话就问，老邢，你给找到了没有？

你让我找什么？

是你那个宝贝小蓝瓶吗？

他说不是。

那就是你的配方纸片？

他说也不是。

这个人，托付我找东西，又藏着掖着的，不说出是什么，我怎么好去找？

老朱吞吞吐吐半天，似乎犹豫着说还是不说。

还是你自己来找吧。

我无奈地说。

老朱有些急了，说我脱不开身啊。

听他这么说，我有些担心，问他被人控制了？

他说，不是，有别的事。

不方便说。

我说，老朱，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托付我办事，就不该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朱终于说，我知道你老邢是个厚道人。

那东西用纱布包裹着，有土豆那么大小。

我没和他说，我们早把这刷洗房翻找了底朝天。

我电话里让他好好回忆一下，方便我容易找到。

到了我上班刷桶的时候，老朱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到墙角旮旯那边，半截穿线管里掏摸一下。

里面还真有个小纱布包。

打开看看，是些豆粒大小的种子。

这老朱，就这些破种子，还当宝贝。

我马上给老朱回电话，告诉他找到了。

怎么去送给他。

老朱说，转头山那里，有个山神庙，到那里咱们碰头。

只顾着打电话，没发现刘霞悄无声息站在我旁边。

她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那包东西，冷笑着，你老邢真行啊。

怎么吃独食呀。

和我做事，你这样脚踩两只船，太不仗义了。

我说，一包种子罢了，老朱忘这里了。

刘霞说，骗得了别人，哄不了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

她举了举手里的小纱布包，你不用去送了，让老朱来找我。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我一下来气了，这女人半路截胡，怎么干这样的事！

我一下就来气了，你是个经理，我是个打工的，也不能仗势欺人，无理霸道。

我血涌上脑门，大喝一声，把那小包给我！

这声音几乎是咆哮了，把刘霞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停下脚步，惊恐地问，怎么啦？

你老邢怎么啦？

我来是打工的，我这个人，卖给你了吗？！

刘霞看我，你，你好凶呀。

这是什么意思？

还给我！

我一字一顿地说。

你，你好大的火气。

刘霞胆怯了，乖乖把那小包给了我。

一个经理，对手下呼来唤去，我能忍就忍，说穿了，就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而己。

要是你当经理，做事实在太过分，把下属太不当个人，我伺候不起，不伺候你了！

哪里挣不到钱？

去大街上要饭也饿不死。

刘霞看我余怒未消，陪着笑脸劝慰道，好了，老邢，别再生气了。

怪我刚才做事有些鲁莽。

我是打算先给保管着。

我说了一句，不干了！

把工作服脱下来一扔，气呼呼就走。

刘霞好言好语劝我，正好负责保洁的李雪艳过来找刘霞有事，也在一旁劝说。

她咯咯笑着，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多大个事呀。

经理好话说了一箩筐了，你就不能给个面子呀。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耍小性子啊。

还不如个女人。

刘霞这么低三下西地苦苦留住我，我心里明白，她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没有再说什么，拉耷着脸，又去刷洗垃圾桶。

这时候，张萍这个女人，鬼一样溜进了刷洗房里。

刘霞没好气地说，你要干什么？

不识字吗？

没看到门上贴着，闲人莫入吗？

张萍说，我是来找人的。

又是来找老朱？

说过多少遍了，他辞职不干了，你还来这里找什么？

李雪艳也狗仗人势训斥张萍道，告诉你，这刷洗房里，丢了东西，就找你。

还不快出去？

张萍只好诺诺退出去，嘟囔着，就几个破垃圾桶，有什么好偷的？

李雪艳哎哎着，对着她的背影喊，你给我回来。

不服咋的？

刘霞见我消了气，凑到我身边，试探着说，你给老朱送东西，我能不能开车拉着你？

也好有个照应。

你看，这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都盯着老朱呀。

小心驶得万年船呀。

我首接把话挑明了，你去合适吗？

老朱心里会怎么想？

他电话号码都不告诉你了，你还贴乎个啥？

刘霞还不甘心，说，我把你送到和老朱碰头的地方，坐在车里等着。

我一口回绝，没有必要。

还没到下班时间，刘霞来到刷洗房，你有事要办，提前走吧。

老邢，昨晚那事，别再生气了哈。

我强装笑脸，没事，我早忘了。

转头山在城北，我骑着电动车，跑了十多里地，才到。

从山脚往上走，山路崎岖，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才到那座山神庙。

老朱从一棵大树后闪身出来，他接过那个纱布小包，连声说，太感谢了，你这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我说，你怎么躲到这里？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裤子上沾满了泥土，笑呵呵地说，快跟我来。

他带我翻过一个山坡，来到了一座护林房。

老朱推开木板门，热情地把我请到屋里。

我说，你就在这里住啊。

老朱点头，这就是我的寒舍。

他这寒舍真是名副其实了。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靠墙安放着一张床，一个小煤气炉灶，吃饭的桌子，是块石板，用几块石头支起来的。

上面摆放着几个碗碟，分别盛着鱼肉。

还有一瓶酒。

老朱让我快坐下。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答谢酒。

我客气了几句，坐在了木墩上。

老朱举起酒杯，对我帮助找到遗落的东西表示感谢。

在老朱起身给我倒酒的时候，我发现他身后窗台上，有一盆青翠欲滴的花草，结满了串串小果子，豆粒大小。

老朱见我一首在看，说，实不相瞒，我那配方，主要成分就是它。

拥有惊人的清洁去污能力。

我问老朱，这花草叫什么名字？

老朱吧嗒着嘴，摇着头，我还真不知道。

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老朱喝了口酒，说，他一个人住在这看山的房子里，是从张萍背叛了以后开始的。

他突然抬高了嗓门，对着我质问，老邢，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

他端着酒杯的手打着哆嗦，愤怒地说，我一个人在外打工，拼死拼活地挣钱养家，没想到张萍她在家里偷人养汉！

孩子都看不下去了，离家出走了。

到现在音信全无啊。

我们还以为老朱是个光棍，原来还是有老婆孩子的啊。

老朱说着说着，失声痛哭起来。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没有去劝老朱，还是让他哭个痛快吧。

老朱哽咽着，说话都不囫囵，可怜我那八十岁的老娘，活活被气死了。

老朱喊了声娘啊。

哭的更厉害了。

我眼睛的余光瞥见，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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