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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简,你怎的如此看朕?”赵徽鸾慌得急忙低下头去。帝王宠爱和公主之尊,是她当下唯一的倚仗。她一定,一定要先把自己藏好!永昭帝没多心,交代惜春好好照顾公主,临走前又想起一事,折身道:“皇后大丧,你外祖与舅舅不日将回燕都。你外祖年岁大了,又经丧女之痛,你到时要好好宽慰他。”赵徽鸾垂首不语。永昭帝摸着她脑袋,耐心道:“知道了吗?”“知道了。”瓮声瓮气的,听起来不大情愿的样子。永昭帝走后,惜春拧了帕子来给赵徽鸾净脸。“惜春……”赵徽鸾望着活生生的宫婢,再度红了眼眶。惜春是她母后留给她的人,比她大五岁。上一世,晋兵入宫擒拿她与幼弟,惜春手无寸铁却挺身将她姐弟俩挡在身后。血溅在她脸上,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鲜血的滚烫。“殿下莫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明明是劝她,惜春说着也忍不住带上了哭腔。“嗯,好,我们都不哭。”赵徽鸾知道,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她还没有看过弟弟,她还要去探一探静妃的底。永昭帝将太子安置在皇后寝宫,天璇宫。惜春伺候着赵徽鸾换上一身素服,两人一同来到天璇宫,内侍宫婢呼拉拉跪满地。静妃拿着一个布老虎,坐在摇篮边,垂眸看向熟睡的婴孩。三十多岁的女人,素净得好像一幅泼墨山水画。听到院内动静,她朝门口望来,见是赵徽鸾,笑了笑,抬手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奶娘刚喂了奶,太子睡着了。”一如前世,静妃说话总是这般轻声细语的。赵徽鸾没有去看弟弟,而是朝静妃拱手弯腰,恭恭敬敬作了一礼。前世,她姐弟二人亦是多仰仗静妃照拂。“有劳静妃娘娘。”静妃摇了摇头,眼前小姑娘明明只有七岁,那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却仿佛隐藏了很多情绪。她没有旁的话,转身离开房间。赵徽鸾不禁***。前世最后听到静妃的消息是在昭狱里。醉酒的狱头说,静太妃可真烈性啊,一把火烧了宫殿,葬身火海。那么文静的一个人,竟死得那般轰轰烈烈。可是静妃只字不提瑶光殿,赵徽鸾倒有些纳闷了。或许静妃只是以为她误闯瑶光殿撞上君臣商易机要,为免她受罚才替她遮掩。静妃应当不知殿内情形。可别自个心虚,露出破绽。“殿下?”惜春压低嗓门唤她,今天的殿下好像格外爱出神。赵徽鸾回神,这才俯身趴在摇篮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婴孩的脸。刚出生的婴孩,皱皱巴巴的,远没有日后长开的乖巧模样。那个有事没事总要唤声“阿姐”的跟屁虫。“真丑哇……”赵徽鸾咧嘴笑,眼睛却干涩得发疼。指尖的柔软触感,昭示着小生命的勃勃生机。多鲜活的生命啊。她永远忘不了她十六岁的除夕夜。漫天烟火绚丽夺目,她捧着两块包在帕子里的松子百合酥,偷偷跑去囚禁弟弟的偏殿。她想同弟弟一块守岁,祈祷来年平安顺遂。可是内侍掐着弟弟的脖颈强灌汤药,药效极快,刚下肚,鲜血便一口一口涌出。她把弟弟抱进怀里,哼歌哄他睡觉。直至,怀里的尸身凉透。他们就像那两块包在帕子里的糕点,也曾被珍重地捧在掌心,一朝落地,便由着人踩了又踩。“阿姐,你嫁人了吗?”“嗯。”“阿姐,他待你好吗?”“嗯。”“阿姐,他喜欢你吗?”“阿姐不知。”“你怎么不问阿姐,喜不喜欢他呢?”“我知道阿姐的秘密,阿姐不喜武将,喜欢状元郎。”“阿姐,我死后,你与他和离吧。”赵徽鸾用力闭了闭眼,隐去眸中泪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坚忍之意。夜里,赵徽鸾一人跪在皇后棺椁前,随侍与守灵的人都在院子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盆里添纸钱,火光照着她不甚有血色的脸,忽明忽暗,宛若鬼魅。“娘……”“没能再见您一面,女儿好遗憾。您走得早,这些年来,女儿都快忘了您长什么样了。”“娘,您放心。女儿会保护好弟弟,会让他平安长大,会拼尽全力替他扫平障碍。女儿发誓,这次必护弟弟无恙。”“可是娘,有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我该怎么做,您能教教我吗?”比如,眼下的当务之急,她该怎么保住外祖与舅舅?前世外祖一家来燕都奔丧,随后舅舅遭都察院与六科弹劾,撤职查办。适逢蛮虏入侵,外祖孤身重返北境,战死沙场。得知外祖死讯,舅舅于狱中自尽。靖武侯章氏一族自此败落。而镇北军兵权,落入晋王一派手中。同样的事决计不能让它再发生。保家卫国、护卫边疆的忠勇镇北军,岂能成为犯上作乱宵小之辈的手中刀?更何况,皇后母族,亦是太子与公主的母族。靖武侯府未来会是他们的助力。可是,父皇多疑,忌惮外戚。即便母后没了,只要太子还在,他依然不会放过靖武侯府。前世她曾尝试抱着弟弟跪求父皇看在他们的面上放过舅舅,那是父皇唯一一次冲她发火。如今想来,她是精准踩在父皇的逆鳞上了。赵徽鸾一整天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之中,七岁孩童的身子总归是受不住的,晕了过去。醒来时,床榻边坐着静妃,和急得团团转的永昭帝。见她醒来,永昭帝长长吐了口气。“不许你再去跪灵堂!”“哦。”看到女儿委屈的样子,永昭帝软下语气。“你母后泉下有知,会心疼你的。你知道内侍来跟朕说你晕倒了,朕有多着急吗?”赵徽鸾不吭声。永昭帝没辙了,摆摆手,对静妃道:“简简今晚就留在你宫里,你替朕多照看一二,朕实在、实在……唉!”静妃点头应下。送走永昭帝,回来屏退屋内所有随侍。赵徽鸾闭上眼装睡。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手背,赵徽鸾神思一凛,那人却依然没有多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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