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原地,双腿像生了根。五年来,她以为父亲已经离世,在病床上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现在,他就站在眼前,真实得让人不敢触碰。
"这...不可能。"她终于挤出这句话,"我参加了你的葬礼。"
父亲——林正南苦笑:"那是个空棺材。陆远需要外界相信我已经死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追查我的研究。"
程雪轻声解释:"林博士是'太阳耀斑计划'的首席设计师,但当他发现计划被武器化后,试图销毁数据。陆远囚禁了他,强迫他继续工作。"
程默皱眉:"那你怎么能在这里?"
"周文远安排的假死。"程雪简短地说,"细节以后再说。重要的是,我们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了。"
林正南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全球太阳辐射图。整个北半球已经变成了深红色,南半球也在迅速恶化。
"临界点即将到来。"父亲的声音充满紧迫感,"一旦太阳辐射变异完成,地球将进入不可逆的温室效应状态。十年内,地表温度将达到一百度。"
林夏强迫自己从情感冲击中回过神来,走向控制台:"142857循环数。我猜到了它是基础频率,但不知道如何应用。"
父亲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你一直很聪明。"他调出一个复杂的数学模型,"这个数不仅仅是数学奇迹,它实际上描述了太阳磁场的固有振动模式。"
程雪接上解释:"就像给太阳一把钥匙,可以打开或关闭某些活动。问题是,陆远的人修改了频率,导致连锁反应。"
"终止序列呢?"程默问,"周文远说你设计了安全机制。"
林正南点点头,调出一个加密界面:"需要两组密码。一组是数学密钥,基于142857的变形。另一组..."他看向林夏,"是我的脑波模式。"
林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将军如此需要她:"因为亲属的脑波有相似性..."
"不,这太危险了。"程默突然反对,"系统设计时没有考虑替代者。可能会造成神经损伤。"
林正南严肃地看着女儿:"他说得对。理论上直系亲属的脑波有30%的相似度,但没人测试过这种强度的神经链接。"
"没有选择,不是吗?"林夏直视父亲的眼睛,"如果我不尝试,数十亿人会死。"
控制室内陷入沉默。程雪最终打破了僵局:"还有另一个问题。陆远知道这个控制站的位置。他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我们有多少防御?"程默问。
"基本自动武器系统,但电力主要供应给控制核心。"程雪指向一条隧道,"那里有备用出口,必要时可以撤离。"
林正南握住女儿的手:"我需要你先了解整个系统原理,再决定是否尝试。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
接下来的几小时,林夏沉浸在父亲的世界里。他讲解着太阳控制系统的每一个细节,就像她小时候教她数学那样耐心。恍惚间,林夏仿佛回到了灾难前的日子,那时太阳还是生命的象征,而非死亡的预兆。
"记住,太阳活动有周期性。"父亲指着屏幕上波动的曲线,"下次活跃期在明天凌晨3点17分,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窗口。"
程默和程雪去检查防御系统,留下林夏和父亲独处。当其他人离开后,林正南的表情变得柔和。
"我为你骄傲,林夏。"他轻声说,"即使没有我的引导,你也走上了追求真理的道路。"
林夏的眼泪终于决堤:"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真相?我可以帮你..."
"我不能让你卷入危险。"父亲擦去她的泪水,"但我留下了线索,相信你能找到。就像现在这样。"
他拿出一枚小小的数据芯片:"这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研究,包括太阳控制技术的完整原理。如果...如果我们失败了,这些知识不能消失。"
林夏接过芯片,感到沉甸甸的分量。这不仅是数据,更是科学的火炬,是父亲毕生心血的结晶。
外面突然传来警报声。程雪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无人机群接近!准备防御!"
林正南迅速关闭非必要系统,调出外部监控。屏幕上,十余架武装无人机正在火山口上方盘旋。
"他们找到我们了。"父亲的表情变得凝重,"比预计的早。"
程默冲进控制室:"自动防御能抵挡第一波,但我们需要准备撤离方案。"
"不!"林夏坚决地说,"如果现在离开,就错过了活跃期。下次机会要等27天,到那时——"
"——到那时地表温度可能已经上升到无法生存的程度。"林正南完成她的句子。他看向程默:"你姐姐在哪?"
"布置最后防线。"程默简短回答,然后转向林夏,"如果决定留下,就要做好战斗准备。将军不会轻易放弃。"
林夏想起周文远还在模拟站:"他能撑住吗?"
程默的表情变得复杂:"周文远知道风险。他...他和我姐姐之间有约定。"
林夏想问更多,但第一波爆炸震动了整个设施。灯光闪烁,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他们开始攻击了!"程雪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控制核心还能运作吗?"
林正南检查着读数:"暂时可以,但直接命中会瘫痪整个系统。"
林夏看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无人机群,又看看控制台上闪烁的倒计时——距离活跃期还有9小时42分钟。
"我们需要撑过这段时间。"她坚定地说,"爸爸,教我如何准备神经链接。"
程默抓住她的手臂:"你确定吗?这可能——"
"这是唯一的选择。"林夏打断他,"就像你选择拯救而非复仇一样。"
又一波爆炸传来,这次更近。程默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我去帮程雪。你们...做好准备。"
当程默离开后,林正南开始设置神经链接设备。这是一个类似头盔的装置,连接着主控电脑。
"链接过程会有些...不适。"父亲谨慎地选择着词语,"系统会扫描你的脑波模式,寻找与预设密码的匹配点。"
林夏戴上头盔:"就像解锁一个声音密码锁?"
"类似,但更复杂。"父亲调整着参数,"你的意识会短暂进入一种...特殊状态。可能看到幻象,听到声音。重要的是保持专注,记住什么是真实的。"
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程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们...派地面部队了...坚持住..."
林夏深吸一口气,看向父亲:"开始吧。"
林正南按下启动键。刹那间,一股电流般的感受从头顶流遍全身。林夏的世界突然倾斜,旋转,然后——
她站在一片纯白之中。没有控制室,没有火山,没有战争。只有无尽的白。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既熟悉又陌生:
"你好,林夏。我是你的父亲...或者说,是他留下的AI印记。"
林夏转身,看到一个由光线构成的人形。那是父亲,但更年轻,更...透明。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道,声音在虚无中回荡。
"神经链接创建的共享意识空间。"AI父亲回答,"在这里,我们可以安全地完成密码验证。"
现实中的爆炸声完全消失了。林夏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真正的父亲...他还好吗?"
光线构成的形象微微摇头:"外部情况我无法感知。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引导你完成验证。"
一串数字突然浮现在空中:142857,然后开始变形,重组,像是有生命的实体。
"这是第一层密码。"AI父亲说,"但终止序列需要更深层的密钥——隐藏在循环数中的质数因子。"
数字继续变化,林夏的思维不由自主地跟随其模式。她突然理解了父亲多年来的研究——这不是简单的数学,而是宇宙的语言,是恒星与生命之间无形的纽带。
"我看到了..."她伸手触碰浮动的数字,"7...13...37...这些是隐藏的钥匙。"
AI父亲微笑:"很好。现在,最后的挑战..."
白色空间突然变成了浩瀚的星空。太阳在中央,狂暴地喷发着物质。
"在这里输入终止序列。记住,时机至关重要。"
林夏感到自己的意识与太阳产生了某种联系,仿佛她能感受到那颗恒星的脉动。她开始排列数字,构建密码...
突然,一阵剧痛贯穿她的头部。白色空间开始崩塌。
"警告...链接不稳定..."AI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外部干扰...保持专注..."
现实中的爆炸声再次传来,比之前更近,更猛烈。林夏感到自己在两个世界之间被拉扯,头痛欲裂。
"林夏!坚持住!"这是真正父亲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们突破防线了!"
她拼命想要完成序列,但数字开始变得模糊。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触感握住了她的手——程默。即使在意识混沌中,她也能认出那种温度。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像锚一样稳定,"完成它,林夏。拯救我们所有人。"
在现实与虚拟的交界处,林夏用尽最后的意志力,输入了完整的终止序列。
刹那间,一道无形的波动从火山控制站发出,穿过大气层,直抵太阳表面。太阳耀斑的狂暴活动突然停滞,然后开始缓慢恢复正常模式。
林夏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刻,全球各地的辐射检测站都记录到了奇异的变化——致命的太阳辐射开始减弱。
在控制室里,林正南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泪水涌出:"成功了...她做到了..."
但庆祝还为时过早。外面的爆炸声已经近在咫尺。程雪满身是血地冲进来:"他们突破最后防线了!必须马上撤离!"
程默迅速拔掉林夏头上的连接器。她像溺水者浮出水面般大口喘息,意识刚刚回归身体。
"父亲...?"她虚弱地问。
林正南快速将数据芯片塞进程默口袋:"带她走!隧道尽头有越野车,能到达边境!"
"你不跟我们一起?"程默质问。
林正南看向门口,枪声已经清晰可闻:"有人需要留下来...确保他们不能逆转终止信号。"
林夏挣扎着站起来:"不!我不会再丢下你!"
父亲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记住,宇宙有其旋律,而你已经学会了聆听。现在,活下去,把真相告诉世界。"
程雪拉开他们:"没时间了!程默,带她走!"
程默咬牙扛起虚弱的林夏,向隧道跑去。林夏最后看到的,是父亲站在控制台前的背影,和程雪举枪守卫门口的侧影。
然后,黑暗的隧道吞没了他们,身后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