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云川出现在了远楼上的阁楼里，他捧着苏悠然递过来的茶，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无碍，许是这些年闷坏了，久居京都的陛下一时兴起便出来走走，我也不知道为何陛下会会来闵川，或许是因为，这里是两国商贸的繁华之地吧。”

顾云川随即话锋又一转，“但据我所知，陛下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回京了。”

“明日？大哥，你的消息准确吗？”

“应该准确！准不准确明日一早不就知道了。悠然你不必担心。”

“嗯，我听大哥的！”

苏悠然有些震惊，多日来紧绷的神经此时终于有些松动，此时她的内心是雀跃的。

她庆幸这一切只是巧合，而且裴渊明天就要走了。他不知道她母子二人的存在。

可是心突然感觉缺失了一块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莫名情感让苏悠然内心有些烦躁。

送走顾云川后，她拿起剪刀想继续裁剪一块白色布匹，想着给苏澈做一件里衣服，结果却一直心不在焉。

一不小心，剪刀直接刺破了苏悠然的手指，殷红的血珠顷刻而出，洒在白色的布底上尤为的刺眼。

吃痛的苏悠然随手找了块纱布将手指包裹好，她简单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生生将那股烦躁压制在了心底。

“掌柜的。”外面突然传来月娘的声音。

“进来。”苏悠然应声道。

月娘推门而入。

“何事？”

“掌柜的，今日是店里第三季的账目结算，杨疯子问您要不要去柜台看盘账，还是到时他把所有的账册都搬到阁楼上来？”

苏悠然这才想起，她拍了下脑袋，由于裴渊之事她就只待在这阁楼里不出门，她怎么把店里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东西太多，在阁楼上太麻烦。还是跟以前一样现场盘账吧，我一会就下去。”

苏悠然回答道，随即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又叫人家杨疯子？他可是咱们远楼的账房先生杨子枫。”

“哎呀，都差不多！”月娘冲着苏悠然呵呵一笑，随即一个行礼便下楼了。

苏悠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也跟着下了楼。

今日店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屈噶与月娘熟络地来回穿梭于客人之间。

这时，屈噶热情又熟练地将那几样店里的特色菜式摆在了桌上，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裴渊。

看来店里这是又招揽了一位熟客，这位爷已经是第三次来店里了。

原本进店时跟在这位爷身边的随从说还是跟前两次一样，要单独的包间，可这位爷似乎看见了什么，径直走到大厅内一个偏角的位置直接坐了下来。

裴渊端坐在桌前，微蹙着眉头，幽深的双目定定地看着斜前方向。

前面那一方柜台里，苏悠然正低着头提笔伏案，细致地翻阅着手中的账本。

苏悠然的角度就算抬头也看不到那个大厅偏角的位置，但是坐在那的裴渊却能把苏悠然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神态动作都捕捉在眼里。

再回京都之前，裴渊还是太想再见她一面了！

见不到的可能性太大，苏悠然平时便鲜少露面，且她本来就有意在躲着自己。

裴渊还是来到了远楼，就当是碰碰运气，来她的店里坐上一坐也是好的。谁曾想裴渊一踏进店门，就看见了站在柜台前正在盘账的苏悠然。

裴渊压制着内心的狂喜，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立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桌子上的菜一口未被动过，裴渊只是喝了杯中的几口茶，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前方的苏悠然。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日落余晖已经在逐步退去。

苏悠然松动了有些酸楚的手腕，然后对一旁的杨子枫轻声嘱咐了下收尾的事项，便抽身向楼上走去。

裴渊盯着苏悠然一步一步上楼的背影，内心也一步步沉到谷底，以后怕是不复相见了。

苏悠然觉得不自在起来，楼梯上的她不由停下了脚步，低头向下看去。

裴渊与苏悠然的就如此这般两两相望在了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的思绪迅速钻进了苏悠然的脑子里并飞快地运转着。

“裴渊为什么会在这？他知道什么了吗？不会，他要是知道什么断不会如此这般淡定。他是来吃饭的？毕竟他都来过两回了。”

“我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毕竟他是那夜送澈儿回来的恩人，显然他应该认出我是那日归还他衣服的人，这都已经见到了，我直接当做不认识走掉，会不会反而显得心虚？”

“还是打招呼吧。没法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大大方方一点。这样才更自然！”

“该死，真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最后苏悠然在内心暗暗骂了一句，她快速地稳了稳心神，直接转身下楼。

苏悠然款款走到裴渊装出略带惊喜的语气开口。

“嗯？这不是那日送小儿回来的恩人？”

对面的裴渊显然也是一惊，他迅速地收敛着情绪，缓缓答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苏悠然听后微微笑道：“这位爷海涵了，既然今日光临小店，这顿就算是小女子请了。那您请便，这边就先不打扰您用餐。”

“好！”裴渊缓缓开口。

随即苏悠然欠身行礼，裴渊微微颔首。

苏悠然转身上楼，直至身影消失在楼上拐角处。

裴渊松开紧握成拳的左手，转身也走出了远楼。

苏悠然站在楼道中，透过虚掩的窗户看着外面裴渊远去的身影，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往事随风，只愿，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