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说《故人非故人》讲述了主人公裴照高安屿的故事,是一壶梨花白小姐的倾心作品。本书精选篇章:...
我坐在梨木雕花高椅上,木簪换成了珠翠,粗布衣衫换成了华美罗裙,隔着薄薄的屏风,
裴照那张曾经让我痴迷不已的脸若隐若现,他费尽千辛万苦走到了我面前,跪在堂前求娶,
可惜的是,我绝无可能嫁给他。众人皆知,当朝丞相的独女宋明意是宋府的掌上明珠,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区区一个知县,怎配娶我宋明意?众人不知的是,五年前,
我为了他和父亲母亲闹翻,不惜放弃身份扮作孤女陪在他身边,从无名小卒到新科状元,
从默默无闻到凉州知县,这一路,陪着他的人只有我。功成名就之后,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意,我要去寻她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好一个就此别过,裴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1)“裴照!裴照!”山神庙外是瓢泼大雨,
我焦急的拍着裴照烧红的脸,反复的用破了洞的巾帕擦他的额头。“嗯。
”裴照自小身子不好,这次更是病的连起身都不能。我听着雨水噼里啪啦落下,狂风肆虐,
吹打的庙门吱嘎作响。“裴照,你等我,我这就出去买药,你一定等我。”不再犹豫,
我转头冲进了雨幕。进京赶考是裴照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愿,好不容易通过了乡试,赴京途中,
裴照却染了风寒一***。我揣着仅有的银子,跑到医馆求药,
医馆的郎中见我浑身湿透的可怜模样,熬了一剂汤药装进瓦罐递给了我。我双手捧着银子,
那郎中摇了摇头,递上了一把伞:“姑娘,你且去吧。”我立刻行礼:“谢过大夫救命之恩,
我赵思意日后定会回报。”郎中拱手道:“姑娘不必言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小心的抱着瓦罐,紧紧抓住伞柄,回到了山神庙。裴照蜷缩在破的不成样子的褥子上,
浑身发抖。“裴照,张嘴。”我将汤药一点一点喂入裴照口中,裴照仍是抖个不停。
我摸了摸他冰凉的手,咬咬牙解开衣衫。裴照混沌着睁开眼,握住我的手臂:“阿意,
你做什么?”“我想给你取暖,抱着你,你能好受些。”“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合礼数。
”是了,相处五年,裴照对我总是客气又疏离,若不是病了,他是断不会让我给他擦额头的。
之前,我和裴照之前一直住在梅河村,裴照每日废寝忘食的读书,我照料他的一日三餐,
日日洗衣烧饭,还要做绣活儿攒银子。我的绣活儿做的很好,翠鸟栩栩如生,荷花娇艳欲滴,
十里八村的女子竞相购买。我总是将极好的样式攒着带到江熙镇上去卖,
天不亮便跟着送菜的牛叔去镇子,天黑才能回来,每每多卖了五文钱便会欢欣不已。
每日夜里,裴照就着桌上的蜡烛读书,我则在旁边绣花,当时的我,
竟对这样清贫寡淡的生活分外知足。我曾绣过一方鸳鸯戏水的帕子,红着脸递给裴照,
裴照拧着眉头训斥道:“阿意,这样不雅的图样有什么好绣的?”自此之后,我绣的帕子,
鸟雀从来只有一只,花开从不并蒂。后来,我的眼睛渐渐不好了,日日夜夜的绣了五年,
我逐渐看不清细针,每每做活儿时都要把针拿的很近,那段时候,我频繁的被针扎手,
钻心的疼。我很想唤裴照帮我穿针,一见到他读书的模样,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又咽了下去,
毕竟读书考取功名是他一直想做的事,这朵高山上的花想更上一层楼,
那我便会奋力的托举他。“阿意。”裴照带着颤音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早些时候我便同你说过,我不会碰你,你莫要乘人之危。”趁人之危?
他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默默系好衣衫:“我没这个意思。”裴照仿佛放心一般重新睡下,
第二日,裴照果然好了很多,我却因为淋了雨烧的昏昏沉沉。
裴照不耐烦的看着我:“你这样会耽误行程。”我掏出怀中的碎银子,
哆哆嗦嗦的道:“你先走。”裴照走的毫不留情,连郎中给我的伞也拿走了,
他甚至没问一句我的去向,没一点担心我自己能不能回家。(2)当时的我,身无分文,
用雨水将瓦罐中的药渣涮了涮喝下,靠着捡烂菜叶子活了下来,一路乞讨回到梅河村,
当我躺回草屋的小床上,不知该夸自己一句命不该绝还是该骂一句自作自受。春去秋来,
我依旧靠着做绣活儿攒银子。那日,我照例跟着牛叔去江熙镇,正赶上新科状元回乡,
高头大马上,是那张让我不可忘却的脸。裴照一身亮红的衣裳,
常年不苟言笑的唇角勾起绝代风华,身上的大红花昭示着数年的辛苦全都没有白费。
我激动的红了眼眶,跟在人群后面大声喊着裴照的名字。裴照根本听不到我的喊声,
在人群的簇拥下一路前行。“牛叔!牛叔!你看到了吗牛叔!”我拽着牛叔,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牛叔眼含热泪的道:“赵姑娘,你算是熬出头了,
裴照这趟回来定要与你成亲的,裴照出息了,我们梅河村出息了!”这天,
牛叔买了一壶好酒,这天,我一个帕子都没卖便匆匆回了村。村民们叽叽喳喳的围着裴照,
孩童们欢喜的跑来跑去,我气喘吁吁的跑到裴照面前,裴照终于看到了我。“阿意,
我有事同你说。”裴照从马上下来,走到我面前。霎时间,心跳如擂鼓,
他终于要允诺娶我了吗?“我不日便要去凉州任职了。”我使劲点头:“好,好,裴照,
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我这就去收拾行装。”“我是说,我,不日便要去凉州任职了。
”我一时没有明白裴照的意思,愣在了那里。“谢谢你伴我许久,我会差人送些银钱给你,
那些旧衣,不必收拾了。”顷刻间,我的耳畔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整个梅河村都知道,我供他吃喝,我心悦于他,可他却在这种场合,说出了这样的话。
裴照重新上马,调转马头离开了我的视线。我跌坐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似刀绞一样的疼。
“赵姑娘,赵姑娘!”牛婶搀着我的手臂,急忙掐住我的人中。待我回过神时,
人群已经散了,我看向裴照消失的方向,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之时,便是心碎之刻。
我不信,不信裴照会这样对我,得知他在江熙镇住下后,我央求牛叔带着我去镇子,
堵住了裴照的路。裴照着了一身淡青色的锦袍,头戴玉冠,有了几分矜贵的姿态。
他总是蹙眉,一见我便蹙眉,今日也是如此。“阿意,你怎么来了?”“裴照,
我只问你一句,我陪着你的这五年,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
可曾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怜惜?”我甚至不敢问裴照爱不爱我,在他面前,
我连这个字都说不出口。裴照叹了口气:“我与你,并无婚约,亦无情爱,你自愿陪我,
我还你银钱,你我两不相欠。”“银钱?多少银钱能买的了一个女子的光阴,裴照,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裴照总是百依百顺,因此他对我的态度很是惊讶。“你想要什么?
我再送你一座宅子如何?”此时我明白了,裴照并不懂我。“你进京赶考,
真的没想过考取功名同我成亲吗?”我怀着最后的期冀问道。
裴照又换上了那副不耐烦的模样:“阿意,我要去寻她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心,
轰然碎裂,像是有一把刀子插了进来,反复的转动,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顺着脸颊不断落下。(3)我一直都知道,裴照心里有个人,裴照也没否认过。
在我们的草屋,裴照有两样最珍视的东西,一样是一方手帕,每次给他做里衣,
裴照都会要我在贴近心口的位置多缝一个兜,用来装那个帕子。还有一样,
是那个女子的画像,裴照对它视若珍宝。有一次暴雨冲坏了屋子,房梁重重的砸了下来,
裴照不顾一切的护住那个装了画像的匣子,房梁砸在裴照左肩,吓得我魂飞魄散。那一次,
裴照养伤养了很久。我每日眼泪汪汪的帮他上药,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换药,
可惜他的左肩还是落下了毛病。踏上赴京之路之前的那个大年夜,趁着裴照多喝了几杯,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那女子究竟是何人。裴照略微上挑的双眸染着醉意:“阿意,
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她是你高攀不了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她的故事。
”许是心绪甚佳,裴照悠悠开口:“那年,我同父亲去京城卖螺钿,不想遭了贼人,
那贼人杀害父亲将所有财物洗掠一空,我也受了伤昏在路边,有一位官家**路过,救了我,
给我上药,还给了我一些银钱,我一路追到京城,与她鸿雁传情,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
裴照,我希望你能考取功名正大光明的见我。自此,我头悬梁锥刺股,誓要出人头地。
”裴照出身贫苦,又没有裴父的好手艺,裴母郁郁而终之后,日子过的愈发艰难,
考取功名确实是他该选的路。听了裴照的话,我心下了然:“裴照,
你可看清了那位**的模样?”裴照摇了摇头:“那**一直戴着面纱,我只见过她两次,
凭着记忆画下了她的大概模样。”我点了点头,心中酸涩:“裴照,你画技高超,
可愿给我画一幅?”裴照并无意外的蹙起眉:“画一幅画,可是要耽误我一日,少读一日书。
”我心口闷闷的,像是压了巨石,她值得,我不值得吗?“你不愿便算了。
”我伸手去拿酒壶,无意中和裴照的手指撞到了一起,裴照立刻缩回了手。“裴照,
你就这样厌弃我吗?”裴照难得的解释了一下:“阿意,我并不是厌弃,
只是不想坏你的名声。”面对这无法反驳的理由,我只好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与裴照从来都是分开睡的,每晚他熄灭烛火时,我便带着没做完的绣活儿回厢房住,
赶上月色尚好的时候,还能补上几针。村里的人都认为,裴照对我客气,
是为了大婚时清清白白的娶我。在裴照那碰了钉子之后,***夜哭泣,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我不信我的裴郎狠心至此。我央求牛叔带我去镇子上找裴照,牛叔叹着气,牛婶抹着泪,
还是拗不过我。见到裴照时,他正在同两位官差说话。“裴照!”裴照变了脸色:“赵思意,
你又想干什么?”没等我回话,裴照对着那两位官差拱手解释道:“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这女子一直痴缠于我,我和她之间并无婚约,还望二位大人莫怪。
”那官差嗤笑了一声:“哪里来的乡野妇人,竟敢缠着知县大人,还不快将她带下去,
免得误了大事。”官差身后的侍从立即上前将我拉开。“裴照!裴照!你听我说!
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裴照冷冷的别过脸,并不在意我要说什么。
那侍从毫不客气的将我扔在大街中央,高声喊着:“大家快来看啊,
就是这妇人一直缠着知县大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街上的人将我包围,
我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羞愧,急忙寻找裴照的身影,裴照远远看着,并没有帮我解围的意思。
我不知道第一片烂菜叶子是谁扔过来的,不知道第一个臭鸡蛋是来自何方,耳边充斥着笑声,
骂声,那些人骂我不知廉耻,骂我不知轻重,声声说着我高攀,甚至还说我不守妇道。
我就那样狼狈的跪坐在大街中央,浑身脏污,泪流满面。人群已散了很久,我一直回不过神。
眼前出现了一双缀着翠玉的绣鞋,喻嫣然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了我身上。抬头时,
眼前伸出了一只大手,宋明礼眼眶湿润的说:“明意,同阿兄回家吧。
”我毫不犹豫的搭上这只手:“阿兄,明意错了。
”喻嫣然抹掉眼泪:“***竟不知你受了这么多苦,若早知如此,
我和明礼真该不吃不睡的寻你。”“***,咱们回家。”(4)丞相府。
我隔着薄薄的屏风审视着裴照的脸,看着他对我的父亲刻意讨好,
从前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今日看来,分外可憎。“明意,这位凉州知县说与你是旧相识,
想娶你做正妻,你可愿意?”宋知州隔着屏风问道。“女儿不愿。”我的语气十分冰冷。
“这位知县大人,今***也听到了,小女不愿,老夫也不会勉强。”我的父亲一向彬彬有礼,
即使对待这个贸然跑到丞相府求娶的小小知县也是如此。裴照难以置信的抬头:“宋**,
你曾给我写过书信,说希望我能考取功名,你还赠我帕子,如今,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们宋家,待人一向和善宽厚,资助过十几位公子,我实在不知你是哪一位,
每一位公子,我都写过信鼓励对方考取功名,我想,你是误解了吧。至于帕子,
我从小至今不知丢过多少个,怕不是你拾了去胡言乱语。”我强忍着恶心说了这样一段话。
裴照刚想上前,宋明礼疾步挡在了屏风前:“裴照,我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若再敢放肆,
别怪我不客气。”我的父亲并不知道我跟了五年的人就是裴照,
宋明礼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我受的委屈,他的愤怒,全在情理之中。
裴照喉结滚动:“宋**,我花了五年的时间走到你面前,我做到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裴照何时会说出这样的话了?一向自诩清高的他也会说“请”字的吗?
我轻笑了一声:“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送客吧。”喻嫣然扶着我离开,
我隐约听到裴照语气焦急的说着什么,听到宋明礼压抑的斥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明意,有个人在后院等了你许久,你可愿见见?”喻嫣然温柔的帮我整理着步摇上的流苏。
“***,是谁要见我?”“你幼时的玩伴,世子高安屿。
”想到那个矮矮胖胖皮肤雪白的小世子,我不禁有些想念同他一起打雪仗摘桃子的日子。
“我这就去。”远远的,一道峭拔的身影立在后院,我眯起眼睛看了看,
着实看不清这人的脸。“世子?”我十分怀疑的唤了一声。
高安屿立刻朝我飞奔而来:“明意!你可终于好了,明礼阿兄说你缠绵病榻,
你怎么病了这么久?你现下好了吗?还有哪里难受吗?你怎的瘦了这么多?”我一时懵住了,
当年那个奶团子,怎么长得比我还要高一头了呢?之前明明胖乎乎的,现下长得这样匀称了?
“你是世子吗?”我还是十分怀疑。“我是我是我是!
”高安屿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明礼阿兄说你病好后落了症疾,伤了眼睛,你能看到我吗?
”我不禁失笑:“世子,我是伤了眼睛,不是瞎了眼睛。”“明意,你快坐下,别累到了。
”高安屿拉着我坐下,倒了热茶递到我手中:“你喝些茶,你要不要吃糕点?你病了这样久,
都瘦成骨架子了。”在梅河村时,只有一口肉我都让给裴照,生怕照顾他不周,
日日吃糠咽菜,怎会不瘦呢。“明意,我给你带了如意糕、龙须酥、七巧饼、蒸酥酪,
都是往***爱吃的,你多吃一些。”看着面前堆叠起来的小银碟,点心还没入口,
心中的苦涩已冲淡了许多。高安屿,谢谢你。(五)第二日,高安屿又是早早的等在后院。
我俩在凉亭坐下,高安屿献宝一样端出一碗鸡汤:“明意,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我浅尝了一口,好咸。看着高安屿亮晶晶的眸子,我违心的说道:“很好喝。
”“我昨日炖了两个时辰呢,你多喝些补一补,可别再病了。”我硬着头皮喝了半碗,
实在喝不下去,嘴里咸的发苦。夏日的阳光太过强烈,我的眼睛有些不适,抬手遮了遮。
高安屿立即起身帮我挡住阳光:“明意,都怪我没想到你的眼睛畏光,我们去阁楼吧。
”在他抬臂的瞬间,我隐约看到他右腕下有一道乌黑的痕迹,高安屿生的极白,
这样一道痕迹横亘在臂上,分外明显。“你的手怎么了?
”高安屿像是被撞破了秘密一般将手背到身后:“没怎么。”“是烫到了吗?
”这种伤痕我太熟悉了,曾经,我给裴照煲汤补身子的时候,心急去盛汤,
手腕不小心挨到了锅沿,当即烫出了血泡,万万没想到,如今,会有人为我煲汤。
“只是烫到了一点,没事的。”“把手伸过来,我看看。”高安屿坐到我身边,
咬着嘴唇伸出了手。“香草,去取烫伤膏来。
”我用丝帕蘸着药膏涂在高安屿的伤上:“疼不疼?”高安屿使劲的摇头:“不疼。
”“都起泡了,怎会不疼。”我在他臂上吹了吹。高安屿歪头看着我,
俊朗的脸逐渐和幼时那个奶团子重合。我忍不住在他头上摸了摸:“你怎的还和小时候一样,
摔破了腿不敢说,巴巴的来找我上药,这次烫着了也不言语。
”“明礼阿兄说你养病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我怕惹你不高兴。”“现下我已经好了。
”有父亲母亲疼爱,有兄长***护着,还有小世子来逗我开心,过去那五年的事,
已慢慢的沉到了心底。“世子,以后莫要再做这事了。”高安屿猛的抬头:“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我便不做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了,你可是堂堂世子,
没有为他人做羹汤的道理。”高安屿嘟嘟囔囔的说道:“你又不是他人。”“我要回屋了,
这日光太刺眼。”“明意。”高安屿欲言又止:“我寻了一位郎中,据说擅长治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