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厉律沉提着东西回来了,保姆轻声说,“先生回来了,买的吃的好香啊,太太正好肚子饿呢。”梁心慈眼睛有些迟滞地看了他一下,她太疲倦了,所有的情绪都耗尽了,现在面对他,她一点儿波动都没有了。...
病房门打开。
两个保姆正给醒来的梁心慈拿温水擦拭着脸,她之前哭得太厉害,眼睛和脸都有些浮肿。
看到厉律沉提着东西回来了,保姆轻声说,“先生回来了,买的吃的好香啊,太太正好肚子饿呢。”
梁心慈眼睛有些迟滞地看了他一下,她太疲倦了,所有的情绪都耗尽了,现在面对他,她一点儿波动都没有了。
厉律沉提着东西走到她旁边去,从袋子里取出个餐盒来,一边打开,一边拿了餐具,坐在床沿,“过来吃一点,荠菜肉馄饨。”
她没力气动,他也不催,把馄饨舀到盖子上,用勺子切开晾凉,晾了几个,端着盖子送到她嘴边。
闻到熟悉的味道,梁心慈知道是她家附近那间老字号的馄饨。
前两天她食欲不佳,保姆一直问她想吃什么,她好像是随口跟提了下那家店。
当时他不在旁边的。
她的确又饿又累,身上没劲儿,张嘴,把馄饨吃了。
鲜香美味,吃到肚子里很舒服。
俩保姆看着俩人这样,都识趣地出去了。
屋里没其他人了,反倒气氛更为尴尬了一些。
她不看他,心情复杂得自己都理不清。
她没想到,这几年他竟然一直是怀着那样的心情和她在一起。
他一面觉得她身心都给过别的男人,却一面死死地抓住她,和她不停地在感情上拉扯纠缠。
她甚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有他这样矛盾又割裂的人。
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拿了水给她喝,喝完了,他用纸巾给她擦嘴。
他的照顾让她心里不是很好受,低头眼睛又有些发热。
他眼见着她想哭,叹息一声,抬手把她搂过来。
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他也是满眼的疲惫,“别哭了,医生让你情绪稳定一些。”
“你是傻子。”梁心慈觉得没有语言形容他,抬头,看着他青色的黑眼圈和生出胡茬的下巴,她抬手也碰了碰他的脸,哽咽着说,“厉律沉,你真是个大傻子。”
他无话可说。
他在碰到她的时候,确实变得不像自己。
枕着他肩头,梁心慈倦意很浓,她想,他大概会震惊于她的坚决,但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让他完全打消疑虑,也是不可能的。
她当时一直在生病,后面几天甚至发高烧,那段记忆都模糊了……
她连孩子的样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她清醒过来后,孩子已经死去几天被处理掉了。
她隐约觉得医院在生产中和过后的一些处理方式,并不是很规范,可是异国他乡,她独身一人带着病,她的质疑没能让医院方面给出什么回复,她一个人的力量,跟医院耗不起。
那时候她身上已经没钱了,她没法再耽搁下去,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她只好飞回国内。
在外婆那休息了一阵子,她养好了身体,心里却仍对那个孩子耿耿于怀,可是她的力量太渺小,她思来想去,唯一有能力有立场帮她去查证的,只有孩子的父亲。
她当时在个酒吧跟个男人发生了一夜情,她吓惨了,她从来不是那样随便的人。
第二天早上醒来,没敢看对方就卷着衣服跑了。
虽然没看清楚对方是谁,但后来,她在卷走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张对方的名片。
厉律沉。
她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当时根本没心思和这个人怎么样,名片直接撕了扔了。
后来一个人跑出国去找阿允,人没找到,却发现自己怀了孕,她当时想跳海的心都有了。
她第一反应是不想要,去医院一查,告诉她已经两个多月了,给她检查了一下,孩子一切很好,还给她听了心跳声,看了彩超里的影像。
也是看不懂,但听到那咚咚的有力心跳声,她心软了。
她当时无亲无故一个人在异国流浪,她感觉很孤独,她想着聂红音要在监狱里四年,而阿允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她就动了留下孩子的念头,她当时的心境还很不成熟,不知道孕育一个孩子的辛苦和需要承担的巨大责任,她当时只是幼稚的,想给自己留下一个血脉,留下一个陪伴。
这个念头起初只是个构想,可慢慢的,她就愈发坚定了,再加上孩子一天天长大,她拖到医生不得不提醒她,已经到了可以帮她做流产的最后期限。
她在那一瞬没有再犹豫,选择了留下这个孩子。
没想到,一个任性自私的决定,最后却酿成了她最惨痛的经历。
检查时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孩子降生的时候,却发生了噩梦般的事。
她回到国内后,身体虽然日渐康复,却心病难消,她想去找厉律沉,可是那一晚只怕他自己也不记得,而且那个孩子已经没了,她贸然找上门,以他的身份,他只怕会毫不犹豫地报警当她敲诈。
梁心慈查过他的资料,看到了他的样子,是个距离感十足的高高在上的人,像做梦一样,她竟然跟那样地位悬殊的人发生了交集。
她不敢去找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直到一次她在一个场合看到了厉父,比起厉律沉的凌厉迫人,厉父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梁心慈心里想着事,不小心在他旁边摔了一跤,他竟然过来扶她,问她要不要紧。
梁心慈对着还是第一次见的厉父,想到他是孩子的爷爷,突然忍不住落泪。
之后,她跟厉父讲了那些有点离奇的经历,厉父沉思了许久,把厉律沉找来了,问他认不认那一夜。
眼前的男人很是陌生,一身不可靠近的凛冽,梁心慈触上他清冷的目光,心底里涌出细微的战栗,她正满心不安和忐忑,没想到,厉律沉竟然点头,认下了。
她惊得不轻,之后的事让她也把控不住走向了,厉父收起了慈爱,对厉律沉万分严厉,对他说,他造了孽,必须负责,然后,定了结婚。
她和厉父私下里达成了协议,厉父帮她去查证孩子的一切,她则要保密这一切。
彼时,厉律沉刚准备继任,也正需要个安分的人做厉太太,他需要个稳定的家庭形象加持。
他起初对结婚的事并不松口,梁心慈狠狠地威胁了他。她那时候还抱一丝幻想,以为孩子还在,还能找回来。
厉律沉从沙发起身,看她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两步冲过来,“怎么了?”“肚子,疼……”她拉着他手臂,“你扶我去洗手间,我好像是吃坏肚子了……”厉律沉连忙把她抱去洗手间,他要在一旁看着,梁心慈翻个白眼,“能不能保持点距离感?好歹给我点尊严。”...
第二天傍晚,厉母叫阿姨把准备好的补汤送了上去。
等待的功夫,厉母接到程惜知的电话。
她在那头说,“伯母,我听阿姨说你最近肩膀疼,我认识个按摩很厉害的老中医,我今天正好没事,等会儿我陪你去按按,特别舒服的。”
厉母颇为感动,“惜知,你可真是个细心的好孩子。我有一儿一女,可他们个个都忙,没想到现在唯一愿意陪我说话的人,是你。”
“怀哥只是太太怀孕了才忙的,他很孝顺您的。”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一会儿见。”
不一会儿,阿姨下来了,说是上面状况一切都好,厉母就放心了,一行人驱车离开。
楼上病房。
梁心慈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厉律沉坐在远处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处理公务。
他好像有阵子没去上班了,最近一直陪在她身边。
以前的工作狂,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现在倒是经常性地旷工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这几年也过得并不快乐,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保留着一些什么,她以前以为,可能因为他是个内敛的人,情绪不习惯外放,或者,男人都是那样的,没到手的时候是一回事,到手了又是另一回事。
见了太多得到了就不珍惜的例子,她一度以为他可能没那么爱。
但想想他这几年的心情,她心里又觉得这个人或许,比她所能想象得到的更爱她。
他脾气那么坏,却在无数次她已经离开他的时候,紧抓着把她拉回来。
他一面悲观地自我折磨,一面又永远不变地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她躺在那儿看着他,忽然很想摸摸他的脸。
感觉到有目光在看着自己,厉律沉抬头看了眼病床,见她醒了,他放下手机,起身走过来。
看她泪汪汪的,他俯身触了触她的脸,“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
梁心慈抬手,覆盖上他手背,两人温热的手叠在一起。
他很久没感受到她的主动了,低头和她蹭了蹭鼻尖,一时情动着,又在她嘴唇上含了下。
好像很久没有平静地亲热过,他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比话语来的更能消融隔阂,俩人亲热了会儿,梁心慈想起屋里还有保姆,连忙推开他。
他也适可而止,扶她起来,“吃饭吧,妈送了燕窝来。”
梁心慈坐起来,身上懒懒的,他把她搂在怀里,她就软软地靠着他。
有他在的这两天,她甚至都不用抬手吃饭,他一口一口地喂她,两个保姆在旁边含着笑地看着他们。
吃了几口饭,她就吃不太下了,厉律沉拿了燕窝来,她不是很想吃,但是厉母送来的,她不好一口不碰。
勉强吃了几口,她摇摇头,“我吃不下了,你吃了吧,最近你好像瘦了。”
他其实比她折腾得更厉害,她只管躺着休息,他却要里外奔波。
她这阵子的习性他也摸清楚了,她现在这个状态就是极限了,再吃一口前面那些可能就会吐掉。
他也不勉强,捡着她吃剩下的把晚饭给吃了,燕窝给两个保姆分食了。
外面天色渐晚,梁心慈靠在枕头上又昏昏欲睡起来。
最近有了嗜睡的症状,还没等怎么样呢,人愈发犯懒。
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肚子里绞痛,惊醒过来坐起身,已经是一头的冷汗。
她一边挣扎着要下地,一边抽着凉气地叫,“厉……厉律沉……”
厉律沉从沙发起身,看她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两步冲过来,“怎么了?”
“肚子,疼……”她拉着他手臂,“你扶我去洗手间,我好像是吃坏肚子了……”
厉律沉连忙把她抱去洗手间,他要在一旁看着,梁心慈翻个白眼,“能不能保持点距离感?好歹给我点尊严。”
他皱了皱眉头,关门出去了,在外面说,“有事叫我。”
过了没两分钟,他在外面听见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他拽开门两步到她身边,见她慌里慌张地把水冲走,他急声问,“怎么了?叫什么?”
梁心慈两腿哆嗦,“流……流血了……”
他脸色骤变,抱起她就往外跑,把她放到床上,他又跑去叫医生,医生已是不敢怠慢匆匆地跟着过来,他仍嫌慢,抬手扯着医生把人拖了过来。
一番检查过后,所有人都是折腾得够呛。
医生看着各项单子,仍是说,“目前看来都还正常,出血可能跟腹泻有关,晚餐有没有吃过不洁或刺激肠胃的食物?”
厉律沉道,“晚餐是家里保姆做的,食材都很安全,我也吃了,两个保姆也吃了。”
他刚说完,忽然发现两个保姆都不在屋里。
他皱了下眉头,一个保姆面如菜色地匆匆回来了。
一见屋里的人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急忙解释,“先生太太,我们不是偷懒,是肚子实在不舒服,到外面的卫生间去了…………”
医生听完凝重地说,“那看来确实是晚餐有问题,可能是食材或是烹饪手法有问题,往后千万要注意,孕妇吃的东西一定要卫生,新鲜,熟透。”
保姆很是委屈,“厉先生,我们记着你的嘱咐,食材绝对是最新鲜最好的,做菜也绝对熟透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可半点都不敢马虎。”
看着保姆吓得都要哭了,厉律沉ᵚᵚʸ冷冷地敛了敛眉宇,“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不是你们的问题。”
梁心慈肚子还是阵阵疼着,但已经感觉好多了,她有气无力地靠在那儿,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晚饭时候,他们四个人都吃了保姆做的饭菜,但出现腹泻的却没有厉律沉,其实他吃的饭菜最多,梁心慈那份都被他吃了大半。
但他没事,唯一的解释,是那些燕窝。
梁心慈吃了几口后,其他的都被俩保姆吃了,厉律沉一口没碰。
燕窝是厉母送来的,梁心慈并不想去怀疑什么,厉母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是故意的。
厉律沉敛了神色,什么都没说,守在床边看着梁心慈。
她吃的量很少,影响很快就过去了,晚上没再肚子疼,也没再出血,吓了一下后疲倦得很,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睡了,厉律沉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