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个夏天，德财叔带着他家的水牛来到我家。

他请求外公帮忙处理这头牛。

外公断然拒绝，并坚定地告诉他：“耕牛不可杀。”

德财叔反驳道：“都是畜生，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分了三六九等？再说这牛已经老得快要死了，还不是一样要吃肉？”

外公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死亡，灵魂脱离肉体，你怎么处置都可以。但是，让我动手，那就是提前夺走它的生命，这绝对不行！不行！”

这番话一出口，那头大水牛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鸣，随即跪倒在外公家的院子里。

我能清晰地看到它眼中流淌的泪水。

德财叔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去踢了牛一脚，咒骂道：“你前世一定是个恶人！这一世才沦落为畜生！你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虐待你，现在你老了，我杀你吃肉，也算是帮你消除前世的罪孽！”

外公抽着旱烟，终于从屋檐下走了出来。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水牛的头，又看了看德财叔，犹豫了一下，收起了烟杆，说道：“德财，这牛我不会杀，但我可以买下来，你开个价吧。”

德财叔的表情凝固了，眼中流露出几分怀疑，他问外公：“洪屠夫，你不会是想自己杀了吃肉吧？”

外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重复道：“你开个价吧。”

德财叔带着狐疑的目光，像审视一件艺术品般仔细端详着水牛，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外公，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眯起眼睛，仿佛在酝酿一场，交易缓缓说道：“既然洪爷有意购买，那么，那么用你家那两头肥硕如山的大肥猪来交换如何？是否可行？”

我的外公轻轻摇了摇头，如同拂去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只伸出一根手指，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定住了整个交易的天平。

德财叔的表情凝固了，随即急忙摆动双手，如同驱赶不祥之物：“不行！不行！一头猪怎能抵得上一头牛！”

外公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他凝视着德财叔，说道：“换得了，一命抵一命！”

看着德财叔似乎还要争辩，外公一把抓住他的手，引导他触摸水牛的后背，问道：“这牛脊背的骨头如同山峰般突出，双眼时而如泥潭般浑浊，时而如清泉般清醒，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它在你家中，是否曾经直立过？”

是否曾经直立过？